反反复复地看——要花纹没花纹,要颜色没颜色,青黑交杂,而且形状还不好,一点不圆润,拿着都扎手。
成芸禁不住问了一句:“你觉得这石头好在哪啊?”
阿南低头看看石头,又抬头看看成芸。
“像你。”
“……”成芸猛地一抬手,阿南忙往后退了一步,成芸到底没有把石头砸过去。一脸气地说:“转过去!”
阿南:“你又要干什么?”
“让你转就转。”
阿南又背过身,成芸回到桥上,把石头放到包里。
“回来吧!”她冲阿南喊。
阿南回到桥上,鞋底有点湿,成芸指着说:“你别踩到被了。”
“不会。”阿南站开了一点,左右看看风雨桥,说:“你干什么了?”
成芸笑笑,说:“我把石头藏起来了。”
阿南反射性地转脑袋要找,成芸拍他一下,“你急什么,藏就藏了,
阿南看她:“为什么藏?”
“藏着玩。”
“……”
“再坐会儿。”成芸坐到被子上,阿南也坐下。
这一次,他们的话少了很多。
就像一部电影看到结局,大家或是疲惫,或是回味。毕竟这个时候,人的感触最多。
等到电影散场,人就开始遗忘。
忘记故事里谁已经满足,也忘记谁还求而不得。
导演不会给所有人想要的结局,就像生活。
对于成芸来说,关于这片山水,关于这个故事,已经有始有终。
傍晚,成芸站起身,对阿南说:“走吧。”
两人往回走,上山坡的时候,阿南又忍不住回头。
成芸在一旁等。
太阳已经渐渐落山,那座桥同她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样,又破又旧。它在这呆了太久,久得跟山林河水都重合在一起。对它来说,他们的来去,可能跟一阵风吹过,并无差别。
成芸转眼,看见阿南的侧脸。黝黑的皮肤,高高的眉骨,干净又挺拔的鼻梁,还有紧闭的双唇。恍惚之间,她有一种感觉,好像他同之前有些不同了,可当他转过头来,又是那双木愣愣的眼睛盯着她时,她又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走吧。”成芸转头,低声说。
他们离开风雨桥。
成芸知道,他一定会回去找。
回到侗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两人“忙活”了一下午,饿是肯定的。好在周东成已经早早准备好饭菜,成芸一进屋就闻到香味,往桌子上看,菜品丰盛,像是准备一阵了。
“哎呦喂,这上道的哥哥。”成芸走过去,冲周东成一笑。她看到桌子上的饭菜,觉得周东成那一身灰头土脸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起来。
阿南进屋,两兄弟说起侗语,成芸不管那么多,坐在凳子上。
“我就不客气了啊。”她拿起筷子就开吃。
阿南和周东成说了一会,也坐到饭桌上。成芸吃了一会,抬头问周东成,“哎,大哥,有酒没?”
周东成呆呆地看着他。
阿南说:“有,你要喝么?”
成芸:“喝啊。”
阿南出门,过了一会拎了半箱啤酒过来。成芸看见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会抱着坛子过来呢。”
阿南没理会她的调侃,把啤酒放到桌边,拿了两瓶出来。
成芸看向周东成,“怎么,不喝酒?”
“我哥不能喝。”阿南把酒开盖,拿给成芸一瓶,“我陪你喝。”
成芸接过,也不拿杯子,微微倾斜瓶嘴。
叮地一声,两个瓶口碰到一起。
阿南抬眼。
成芸挑眉,说:“祝你今后生意兴隆。”
阿南无言,只静静地看着她。
成芸说完,仰起头,对着瓶子喝起来。
一瓶酒就这么下了肚。
阿南跟着她喝。
一边的周东成不明所以,呆愣地看着,饭都忘了吃。
阿南一共拿来八瓶酒,两人一人四瓶。
啤酒是成芸没接触过的牌子,跟以前的老雪花挺像,大瓶,劲够足。不过再足,四瓶也绝对不够放倒成芸。
阿南也是如此。
酒喝光后,阿南的眼底见了一点血丝,可依旧清澈。
成芸拍拍他胳膊,“你什么量啊。”
阿南说:“这个酒的话,大概十五六瓶吧。”
“不错。”
夜深人静。
酒足饭饱的成芸躺在床上。
她听见楼下叮叮咚咚的盘子声——收拾残桌的工作落在周东成的头上,阿南在下面帮他。
睡意渐浓,成芸鞋子一脱,翻了个身。
过了一会,房门吱嘎一声打开,阿南走进来。他手里提着热水袋,放到被子底下,然后躺到床上。
他把睡着的成芸抱在怀里,闭上眼睛。
短短的四个多小时之后,成芸醒了。
她转头,阿南睡得正沉。
他还抱着她。
成芸从床上坐起来,把衣服穿好,然后回到床边,考虑要不要偷偷拍张照片留作纪念。
最后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
她低头,亲了一下阿南的脸。
黑暗里,人的五感都蹿了调的,阿南一身的酒味,落在成芸的鼻中,生生地变成了甜香。
她点了点他的脸蛋,声音冷漠,可眼睛里却还留着一丝温情。
“以后找个好女人,好好过日子吧。”
她拿起包和外套,推开房门。
凌晨四点多,天还没亮。
一脚迈出门,成芸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男人,然后关上门,走进寒风。
等她坐到车里的时候,天没有刚刚那么黑了。
晨光初始。
成芸点了一根烟,转动方向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