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倏地站起身,因为用力过猛,凳子在大理石地面上拉出尖锐的一声响。
乔以漠那双眸子随着她上移,盯在她脸上一动不动。
她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人抽空一般,手脚发软,甚至还在轻微颤抖。包房里闷燥得让人呼吸不过来,而这里每个人的眼神都像一把刀子,剜得她无所适从。
“抱……抱歉……”她慌张地看了下四周,再颤抖着手拿起自己的包,“我……我吃饱了,先走了。”
不忘尽全力扯出一个笑容来,跟在座欠欠身,拽着包落荒而逃。
刚刚走出包厢就一阵凉风袭来,哽在喉头那股尖锐的硬气化作眼泪唰地掉下来。
她没想过。
她从头到尾从来没想到过,会有这样一天。
她以为乔以漠是恨她恨到极点了,可原来不止,他是把她恨到骨子里了。
所以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放荡”、“合欢”这样的词,说她六年来从来不愿多提,连做梦都不敢多想的事情。
原来他那样一个温润如玉的人,也可以冷漠刻薄至此。
原来真的是这二十多年的感情,爱有多深,恨就有多切。
原来她根本无法面对。面对一个已经完全陌生的乔以漠,面对一个对她冷言相讥的乔以漠,面对一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留情戳穿自己痛处的乔以漠。
原来并不是他说什么她都无所谓。
何欢几乎是仓皇地逃出酒店,浑身都是冰凉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只有双眼不停涌出的液体滚烫而灼热。只是被外头的凉风一刮,冰凌似的挂在脸上。
“阿欢姐。”身后传来何念衾的声音。
何欢伸手擦掉眼泪,步子走得更快,但还是被何念衾拦住。
“阿欢姐,这附近都是山林,你想去哪里?”何念衾拉住何欢的手臂,微微皱眉。
何欢甩开他,“用不着你来关心!”
何念衾复又上前,拦住她的去路,放软声音说:“阿欢姐,天都黑了,看样子又要下场雪,你想去哪里?我陪你。”
何欢低斥:“让开!”
何念衾横在她身前,“不让。”
何欢躲不过他,只怒道:“何念衾,你到底想怎么样?”
何念衾没有平日里惯常挂在脸上的笑容,路灯下的侧脸沉敛而严肃。他倾身过去重新拉住何欢的手臂,语气温和地说道:“阿欢姐,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除了乔以漠,没有人还在乎。现在他表明立场不是更好?以后也不用再硬着头皮跟他打交道,你走你的阳关道他过他的独木桥……”
“这当然是你希望的。”何欢带着冷然的笑意望向他,“这一切都是你所期待的是吧?今天看到这一幕,你很开心是吧?”
看到乔以漠终于对她撕下伪装,毫不留情地与她对峙,所有人都很开心吧?
何念衾蹙眉。
“何念衾,我早说过不会跟你争什么,你不用在我面前虚情假意惺惺作态装作很关心我的样子。这世上谁是真心待我谁又心怀不轨我清楚得很!”何欢不掩嫌恶地瞪着他,眼泪还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何念衾脸上露出几分冷意,“所以就算乔以漠刚刚那样羞辱你就是真心待你,我这些年守在你身边就是心怀不轨咯?”
何欢嗤笑,“不要把你自己说得那么深情款款的样子。你到底怀的什么心思一定要我说破吗?”
“我怀的什么心思?我能怀什么心思?”何念衾的手越收越紧,脸上又带起嘲弄的笑意,“我不过就是喜欢你罢了。”
“真是承蒙您的喜欢了,麻烦您把您这样的喜欢老老实实地收起来,我并不需要!”何欢再次甩掉他的手,径直快步向前走。
“何欢!”何念衾冷声喊道。
何欢的脚步微微一顿。
何念衾也顿了一下,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
何欢回头,望着路灯下的何念衾。
她从巴黎回来那年,何念衾才六岁。模样长得乖巧,又听话,好像生怕她会不喜欢他,小心翼翼地讨好她。
她认为他跟她一样,都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所以对于他的讨好,都欣然接受。也会很开心地和他一起玩耍,好像自己真的多了一个弟弟那样照顾他。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之间的相处越来越融洽。何夫人不喜欢她,每次训斥都是他替她说情。他是个男孩子,却比她还会撒娇,每每哄得何夫人眉开眼笑。偶尔何夫人管得严,不让她出门,也都是他上前去替她解围。她并不嫉妒何夫人对他的宠爱,反而觉得有这样一个弟弟,真好。
到如今,他的个子已经高过她许多,容貌比起幼时有了很大的改变,言谈举止间越来越稳重,并看不出他比她小两岁,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早就变了味道。
“何念衾,你真不知道?”何欢神色平静下来,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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