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洒在江面上,金光闪闪的,像巨蟒的片片金鳞。照在钟捕头身上暖洋洋的,和煦舒畅。
这一切,和往常没有丝毫的分别。
钟蕴朗恍然如在梦中。难道昨夜听到的一切,全是假的么?钟蕴朗一摸心口,暗自摇头:“心跳欲出之感,我仍记得深刻,这一切决计不会只是虚无缥缈。”
钟蕴朗大步流星走进客栈,只见路伯正带着几个小伙计四下招呼着客人,只是步履略显沉重。
钟蕴朗唤了一声:“路伯。”
路掌柜见是钟蕴朗,忙奔至近前,问候道:“钟爷来啦,你的差事可办完了么?”
钟蕴朗应了一声,也不另扯其他寒暄之语,开门见山道:“路伯,昨晚铁剑山庄的人来到此地,可发生了什么事没有?”
路掌柜面显惊诧之色,神情颇有些犹豫。但他与江湖中人交往日久,性情之中沾染的大多是豪迈直爽。但逢他人有事相询,路掌柜总是直截了当,说便是说,不说便是不说,从不遮遮掩掩吞吞吐吐。此时见钟蕴朗问起昨夜之事,他也不愿有所隐瞒,但此事非比寻常,他却不得不慎之又慎。
路掌柜思索片刻,低声向钟蕴朗道:“此处人多眼杂,多有不便,钟爷请随我来。”
钟蕴朗见路掌柜这般慎重,料知事情非小,而路掌柜必定知道期间重大关窍,忙跟在路掌柜身后。路掌柜引着钟蕴朗,两人一同向店内偏房走去。
钟蕴朗瞧了瞧这偏房的陈设,一张小床旧单薄被,四下家具稀疏,极其简陋。靠窗旁有一书桌,却是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环顾四壁,挂的是“苍松”“翠柏”“奇山”“秀水”四副水墨卷轴,笔法苍劲有力,笔意开阔清远,实是上佳之作。
钟蕴朗心中暗赞:“不知这是哪位高人的手笔。”
细瞧四副卷轴落款,均是“扶摇子赠思源贤弟”。钟蕴朗知道,路掌柜全名是叫路思源,心道:“原来这偏房是路掌柜所住。这些画卷,是位叫做‘扶摇子’的道长赠予路掌柜的。”路掌柜的兴隆客栈迎来送往,与江湖奇人异士多有结交,得蒙馈赠,倒也不是奇事。
钟蕴朗无意一瞥,屋角立着一根七尺长的木棍,流金镀边,金光闪闪。木棍上盘根错节弯弯绕绕,不知雕刻着些什么。钟蕴朗离得远,瞧不清楚。
路掌柜见钟蕴朗眼光在那木棍上停留,呵呵一笑道:“昨夜出了些事,我便拿这木棍傍身。”
钟蕴朗微微一笑,心道:“万幸那‘女鬼’不欲伤你,如若不然,你这一根木棍能抵什么用。”此时急于探查昨夜的详情,忙道:“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还请路掌柜细细说来。”
路掌柜掩蔽门窗,四周围看了看,确认没有异状,这才缓缓开口:“昨夜之事,本不敢劳烦钟爷,但兹事体大,若无钟爷在朝堂周旋,单凭路某一人之力万万办不成啊!”
钟蕴朗心中疑惑:“这江湖仇杀之事,何须朝堂周旋?难道这‘女鬼’是什么朝中要员不成?那可真是荒谬之极。”但见路掌柜说的郑重,神色也颇为急切,当下不敢怠慢,温言道:“路掌柜说什么劳烦不劳烦,但叫有甚么难办之事,你且说出来,我自当为你主持公道。不管他铁剑山庄夸下如何海口,也不管那‘女鬼’是何方神圣,我绝不容他们滥杀无辜。”
路掌柜摇头笑道:“这些都是小事,江湖上因一言不合而灭人满门的难道还少么?”钟蕴朗见他如此的轻描淡写,心中纳罕:“这路掌柜倒似久在江湖摸爬滚打一般,听这口气,灭门仇杀之事,他早已司空见惯。”
路掌柜仰着头,长叹一口气:“我说的是另外的事。普天之下,路某能与之言说此事的,怕也只有钟爷一人了。”说着面朝北方恭恭敬敬的磕下头去:“思源一人难担大任,今将此般大事说与河间神捕钟蕴朗,愿诸位好汉在天之灵多多护佑。”
再站起时,路掌柜便似换了一个人一般。只见他双目炯炯如电,双眉微皱,脸部轮廓分明,苍老灰黄的面色蕴着一股沧桑之感,两鬓夹杂的白发是他这许多年来经受的风霜。他的原先背部微微佝偻,如今挺起腰板,竟颇显的挺拔俊美。
路掌柜双目紧闭,喉头一动,缓缓念叨:“澶渊城下群豪散,赤子英魂不得还。”
钟蕴朗眼中光芒一闪,颤声讶异道:“路掌柜……你……你是?”
路掌柜朝钟蕴朗拱手行礼:“钟爷,在下路思源,当年的澶渊城下,六杰之中,仅我一人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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