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四海皆为家

的端正五官笑得不可自抑。他仔细地看了二匪涉嫌故意伤害、强.奸未遂一案的证人证言和笔录，脑补出精彩的一段虎穴弱女子孤身智勇斗悍匪的桥段，此后只要一想到郑小梨，这段图像就在脑海里自动播放。整个下午在局里加班打杂，欣赏了若干次免费微电影后，终于忍不住想给女主角打个电话。

    “咳，”他掩饰般地清了清嗓子，“你到家了吗？我没什么事儿，就是关于那个案子，可能牵涉到团伙犯罪，你要注意安全。这几天没什么事儿就别往外头跑，尽量跟你的朋友同事在一起，别落单，天黑之前就回家，选择公共交通，走大路别跟早上似的图近……blabla……那个，你还在听吗？”

    “唔，在听。”盘子里的盖饭已经消灭了一半，郑小梨并没有对他的碎碎念感到不耐烦，她从小到大就没怎么被父母、继父唠叨过，不知是她太让人放心还是太对人无所谓，总之有人念叨她姐，后来又有人念叨她弟，她却总是青黄不接、被人遗忘的一环。

    万言自己也感觉到自己有些唠叨，不好意思地呵呵了一声，“可能最近我会经常骚扰你，确认你的人身安全，你可别烦我。”

    “怎么会，我是好市民，肯定听警察叔叔的话。”郑小梨觉得人民警察果然对市民很负责，回访得比10086还殷勤及时，比她自己都关心她的人身安全。感动之余，她给自己降了一辈儿，一点儿也没在乎电话那边少年老成的硕士学历警察同志也可能揣有一颗玻璃心。

    万言哑然一笑，“那就好，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你是在……吃饭？”对方将一个普通的问句拖得意味深长，继而又轻描淡写地收起黄鼠狼尾巴，“哦，那你接着吃，再见。”

    “……”是暗示她饿得太快？郑小梨确定她中午没有矜持，吃了不少，饿得快有错么？饭量大犯法么？

    挂断电话，微信里进来一条加好友请求，是万言，头像是他制服诱.惑的半身证件照。他的长相和警服实在相得益彰，是那种让人一看就心里踏实，信任感爆棚，八至八十岁通杀的千古忠义形象，不用P图就可直接用于警情信息宣传等图片海报，即便拿去当门神贴估计镇宅效果也不会输给尉迟恭和秦叔宝。

    *

    本来钻在钱眼儿里的郑小梨打算晚上继续加班加点努力赚钱的，接了万言这一通警示电话后安全意识明显提高，从餐馆出来，直接朝最近的公交站走去。她打算搭乘一路站线较长的公交车，远离扒窃团伙出没的区域，希望藉此可以做到万言嘱咐的自我保护。

    从北五环晃荡到西南四环，在这个小长假最后一日的晚高.峰时段耗费了宝贵的两个小时。车厢里没开暖风，入夜的寒意无孔不入地钻进密封不严的车门、边窗，即便有着充分的心理准备，郑小梨迈出车门的时候还是应景地打了个大冷战。她的窝今晚上要安在哪里才好呢，天气预报显示今夜的最低气温是零下9度，若是露宿街头，小命必然难保。

    在终点站放空自己的公交车喘着粗气吭哧吭哧地拐了个锐角，钻进路边的公交总站泊车场，乘客们也早已四散离开，只余一个不知将去向何处的郑小梨独自矗立在站牌下四处张望。

    虽然她在荜市读了四年大学又辗转着换了三份工作，但除了经常活动的区域之外，还有更广阔的空间她并不熟悉，比如南城。在荜市有个传说，北贵东富，西平南贱，大概意思是说这个六朝古都的城市格局中，上风上水的北方住着皇亲贵胄，东边则是富贾云集之地，普通的平头百姓大多生活在西城，而下九流的社会底层则聚集在南城，这也和那句“宁要北城一张床，不要南城一座房”的说法不谋而合。

    可如今城市建设飞速进行，荜市早已寸土寸金，虽然北城的房价较南城略贵，但差距早已不明显。郑小梨所在的车站对面就是一个很有名的大型的经适房小区“幸福佳园”，这小区耸立着大小楼宇四十几幢，一、二、三期加在一起约有七八千户居民生活在此，是以连这里的车站都以该小区的名字命名。与公交总站一街相隔的是“幸福里中学”，幸福佳园的孩子多大就近在那里读书。

    郑小梨虽然对学校怀有莫名的情愫，但此时大门紧闭，只有门卫小屋里晕出一圈淡淡的亮光，不打招呼去投宿显然不是好的选择。她迈步穿过马路，径直走进幸福佳园的大门，由于这里住户太多，小区的大门没有采取时下流行的刷卡进.入模式，但郑小梨心里清楚，目前荜市的各个小区内部监控还是比较到位的，余下的死角不多，即便有也是犄角旮旯的荒僻之处，未必适合寒夜安身。

    从短暂的售楼经历来看，郑小梨还是颇有收获，她尾随了一对小夫妻毫不费力地混进了一撞高塔楼的大堂，没有进电梯，而是转走步梯深.入地下室。郑小梨的脚步轻盈，没有惊扰到本就迟钝的声控灯，四下观察，也未发现监控探头的踪影，很好，若是能找到途径此处的供热管道就更幸福了。

    没走多远，幸福就突然到来了。郑小梨仍旧用一张旧报纸随意地裹了手机塞在墙壁与各路管道之间的夹缝处，梨窝梨窝，人已经置身于温暖的斗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