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异乡的重逢

地回过头来冲他粲然一笑，那笑容就像一段突然复苏的记忆一样刺得他脑际生疼，原来他什么都没有放下，只是一直背负着，所以忘记了重量。

    “老板，推荐菜的前五个，速速上来，外加两瓶冰镇啤酒。”郑小梨朝店里一位五十多岁穿格子衫的男人招呼，看样子彼此相当熟悉。

    万言抬头看看上面的霓虹招牌——真真海鲜，“你经常来这里吗？”

    “真不愧是警察，对我这个不常出远门吃饭的人来说算是经常了，只要经过这边都会来的。他们家的招牌菜个个值得尝试，老板人也很好。”郑小梨不见外地自己到冰柜里取来两瓶啤酒。

    “你不是打算载着一个警察酒驾吧？”

    “当然不，这两瓶都是你的，我喝矿泉水。”

    “车子是你的吗？来这边之后新买的？”万言看到那车的第一眼就觉得熟悉到心疼，倪获同款。深爱一个人，不管你如何地遗忘和掩饰，总会带着他的影子，就像一道横亘在心门上的封印，那个人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

    “嗯，这边买车简单得多，不用摇号，也不限行，但是高峰时期也很堵。”郑小梨忙着把一道道上桌的菜往万言面前堆，毫不理会他问题里的深层含义，“工作餐很难吃吧，让你的肠胃好好做个运动。”

    她举起水杯，“来，正式欢迎你来萳市，我们干一个！”

    万言但笑不语地看着她，动作一滞，随即举杯响应，“好久不见。”这本来是他准备好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出口的台词，现在才有机会说。

    郑小梨眼尖，含着水放下杯子就伸手过来拉住万言的胳膊，拨弄着他手腕上那个黑色绳结仔细看，“喂，你交女朋友了哦？我认识吗？”她一双眼睛笑成了弯月。

    “你们女人都是天生的侦探，你要不要报考我们公安系统的公务员呢？”万言收回手臂，“是，江蓉，你认识。”这个绳结结上去的时候，万言清楚是江蓉用来宣示主权的，他很配合地戴上了，除了让对方安心，也像是给自己的一件护身符，让他能够更从容地再见小梨。

    郑小梨一脸赞赏的笑容，再次举起酒杯，“有眼光，你比我聪明多了。”

    他比她聪明？这句话有很多种解释，万言仔细地看着郑小梨的眼睛，仿佛答案不是他希望的那种。“我们都是干这一行的，彼此更容易理解对方的工作，再说了，像我们这么忙的也没空好好地谈个恋爱，内部解决既经济又效率。”

    郑小梨晃着杯子摇了摇头，“感情可不是能这样衡量的，你选择对方，一定是因为她身上有让你着迷的地方，在你的眼睛发现之前，你的灵魂就先发现了，所以呢，眼睛永远欺骗不了灵魂。”

    万言转开了目光，他不想让自己的眼睛暴露自己的灵魂。

    “萳市九月的夜风是最迷人的，温柔得像情人的抚摸和低语……”不知是哪里来的旅游团导游挥着小旗帜引着一群年轻人在码头上走过，朝不远处的栈桥进发，软糯的萳市普通话配上煽情的解说词无端就让人心生美好。

    郑小梨举着驱蚊水朝万言的腿上和背上喷洒，欢乐得像一个玩泡泡器的孩子，“别害怕哦，万一你仍然被咬到了，我这里还有秘密武器紫草药膏，消肿止痒，疗效神奇。”

    他俩肩并肩地站在栈桥上，倚着光滑的木质栏杆，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和浩瀚璀璨的星空，远处的喧嚣和单调的潮声反而更加衬托出夜的静谧。郑小梨不再说话，夜风鼓起她的裙摆，月光照得她双眸通亮。她摘下了鬓边的那朵花，扬起手臂，任它随风飘入大海。

    “真的一直这么快乐吗？还是也有思乡惆怅的时候。”

    “当然不是一直都会傻开心，是人，都有不开心的时候，学会跟自己的各种心情相处，日子就会过得比较容易一点。”

    “你来这里三年，好像长大了很多，不像我，仍然只会抓贼。”

    郑小梨侧过头望着他笑，“抓贼是个相当了不起的本事，你有本事把丑的东西拿走，剩下的就都是美丽，多么神奇。对了，我听我妈说了，你短短几年升了副队又升了队长，真的很了不起！”

    “你这么认为的话，我觉得我还可以做得更好。”

    两个人的手机同时响起了信息提示音，郑小梨没去理会，万言赶忙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查看。小梨见他良久沉默着，小心地问，“是工作上的事儿吗？催你回去的？”

    “你没收到吗？”万言将手机屏幕转过来对着郑小梨，上面显示出一条来自倪耘的短信息：各位亲朋好友，吾父倪东升先生的葬礼将于后天上午八点钟在荜市夕瑞庭陵园安怀厅举行，感谢您曾经对倪东升先生和倪氏的帮助和支持，特此讣告。——倪东升之女，倪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