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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玉捏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掩住自己半边儿脸，躺在美人榻上，呆呆地望着藻井。

    雪雁立在一旁担忧得看着，姑娘这样已经有了半个时辰了。再看看摆在窗边上小巧的自鸣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软语细声道：“姑娘，姑娘，”又不见黛玉回应，想了想，轻轻地推了推黛玉，道：“姑娘在想些什么呢？白白的让我等着。”

    黛玉心里正琢磨着事儿，不妨让雪雁这一推搡，倒也是回过神来。没好气地娇嗔道：“你既是知道我在这儿藏着事儿，就不该此时来扰了我；既是又打断我了，又说了什么‘白白地叫你一番好等’？没得让别人听了，不知道的以为我有多蛮横，让这屋里的雪雁姐姐等了许久不成？”

    听着这一番长长的抱怨，雪雁也不甚在意。只道是黛玉心里闷着，想着昨早儿的事儿，笑道：“姑娘也别怨我，说些这个作甚，没得让奴婢羞得没脸出门了。只是，奴婢瞧着，这一时不着得，尽是过了半个时辰去了，也不见姑娘动一个身子。又想起往常，太太常说了让姑娘少些思量，多些走动。没成想，到落得姑娘一番埋怨了。”

    黛玉知道她是在说笑，脸上却下不去。听到这些，立马坐了起来，水灵灵的手指真真似了‘削葱根’，笑骂道：“我倒是不知道你这蹄子有这么多心思了？好个口才，我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你竟是有了一百句来回我了？雪雁姑娘的脾气恁得太大了，明儿个我就去回了太太，说是我这儿小院可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罢了！”

    雪雁笑嘻嘻地没有回过去，倒是惹得黛玉直翻白眼。气呼呼地躺会了榻上，又见雪雁探过身子来。极大声音地转了个身，不去看雪雁。

    雪雁见黛玉这番模样，也是知道这位主子的小性子又是来了。在一旁自顾自地说：“前几日不是听说聪哥儿要带着人出门吗？怎么也不见来人给姑娘说一声的。哎呀，我真笨！大少爷和姑娘想来亲密得很，指不定是悄悄地告诉了姑娘罢了。”

    黛玉明知这是诈，但她一个还未出过门的小姑娘，对着院子外的世界，是相当得向往的。听到雪雁的这番‘自言自语’，也顾不得生气了。忙追问道：“真的？聪哥儿要出门去了？”

    雪雁见黛玉肯理会了，暗自抿嘴笑了笑，慢慢地说道：“奴婢是哪个牌位的人？不过是路上听着说些罢了。”

    黛玉颦眉不语，想了想，到底有些犹豫，又有些期待。问道：“莫不是哄我？聪哥儿才多大，太太怎么舍得让他独自出门去？再说了，母亲这段时间可是病着呢。”

    “前几日，姑娘不也看到太太处处准备着吗？想必就是为了大少爷这次出门吧。”雪雁轻轻地把黛玉扶起来，似是漫不经心地说：“又不是让着大少爷自个儿就出去，身边也是跟了好多长随小厮们。不过是府里的爷们儿出去见见。外面向大少爷这般年纪的，就是出过远门的也不在少数了。

    只不过是太太想着少爷人小，老爷也是忙得不得清闲，这才一直圈在家中的。可不是，”

    却见黛玉小小地欢呼一声，差点儿从床上摔了下来，吓得雪雁一身冷汗。连忙上去拉住黛玉，“我的姑娘呀，小点儿声，嬷嬷还在外面呢！”

    黛玉可是不管这些了，推了雪雁一把。“快快，收拾好了，”又自觉地不大妥当。这一犹豫，却被雪雁拉了过来，坐在了杌凳上，黛玉才从镜中瞧见自己鬓发散乱的模样。不由得庆幸到，若是

    这番样子被嬷嬷见着，少不得一番责骂。这传到母亲耳里去，又会是惹得母亲为她担忧。

    母亲，一想到病中的贾敏。黛玉捻着耳发的手缓缓地顿住了。这些天儿，母亲的身子越发的疲乏起来，虽说比着以前精神了许多，但是到底黛玉不似普通孩童。从这家里面还未缓和下来的气氛和大夫们一帖子，一帖子的药方，就看出了贾敏这病状并未好转多少。黛玉抿了抿嘴，看着铜镜中黄昏模糊的倒影这自己的影子，发出暖暖地微光，心里却是泛起了点点冷意。连着对于聪哥儿能出府玩儿的高兴劲儿都缓了下来。

    雪雁敏锐得发现黛玉心情的低落，不多思索也能猜测出这其中的原因，忙笑道：“也不知道大少爷要去些什么地方，不过我到觉得没什么玩得？外面的东西，能把玩的物件不如这府里的精致小巧；吃食呢，又有些不干净。姑娘倒是觉得好玩吗？”

    黛玉听了这话，倒是被转去了些注意力，转身点了点雪雁的额头，笑道：“这儿就是你不懂了的。我所想的，并非是要有多精美别致，不过是觉得到底是外面的东西，胜在有着几分野趣。你要是把这些和府里的东西放在一起比较着，才是真真的自找着没趣。好比是，拿着你自个儿的短处非要和别人的长处比试着，不是自个儿不痛快吗？”

    雪雁摸摸自己的鼻子，也是撅撅嘴，没有搭腔。心里却想，大概就只有像黛玉这般的大小姐们才会对着那外面有多少好奇。只是，外面的生活有什么好的？雪雁不是林家的家生子，是从外面买来的小丫鬟。因着家里穷，父母便把这女儿卖到了林家做小丫鬟。但是雪雁却一点儿也没觉得苦啊、累得。在她看来，林家的日子比着在家里好多了，她在这里不说是穿金戴银的，衣食无忧倒也是实在了。每月的月钱还能补贴家用。就是在雪雁父母的眼里，这也是积了多少的福气也是换不来的。因此，雪雁实在是不理解黛玉对着外面生活的好奇。

    不过，主子就是天。雪雁暗地里撇撇嘴，手上却麻利地给黛玉梳了两个小髻。黛玉点了个银质镶宝石珠花，雪雁小心翼翼地从匣子里捧起来，轻轻地插在黛玉的头上。

    也不等给嬷嬷说过，两个小姑娘便提起裙角，欢快地向林聪的院子里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