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瘆人,倒春寒似乎在一夜之间迸发殆尽。星月隐没一夜,大地被披上一层凄迷惨淡色彩。浓云之中隐现光亮,丝雨飘下,空气沁凉。
“等等。”杨广的声音仍然闲淡无波,好像一点没意识到命途堪忧。“哦?难道你想通了?”宇文化及的声音透着笑意与得逞,似是已大局在握,语气闲庭信步。杨广不置可否,眼神虚渺地落在舱门外被押跪在地啜泣不止的一众皇子妃嫔身上。
“哈哈哈……杨广!只要你立下退位诏书立我宇文化及为帝,老夫绝不为难于你!你可以随我一起回长安。我盖个宅子给你,还是好吃好喝供着你,再给你来个美人绕膝怎么样?”宇文化及殷切地说。杨广冷哼一声,眼神犀利冰冷,“把萧后请来。”
一墙之隔的船室。柳折心中一片焦灼,回头看去,侍卫也是长眉拧紧。“皇上的亲卫呢?怎么一个都没见到?”“死的差不多了。”侍卫语气冰冷地说。柳折讶异,看来宇文化及部署十分周详,不然怎会将杨广近身亲卫一网打尽?侍卫警觉地往窗外看了一眼,沉声说道,“情势紧急,必须马上行动。现在就我们两个人,硬闯进去必死无疑。而且……你看外面的天色。”
柳折朝窗外看去,黯淡凄寒的浓重夜色渐趋散开,天际已经有丝缕光线隐隐发射而出。卯时将近,有了放亮的势头。柳折心焦地皱起眉,趁着夜色掩护还可能有一线生机。若是天光大亮,他们二人难免被捕。到时别说营救杨广,连自身也难保。
柳折略一沉吟,眉目一凛。对上那侍卫的眼睛问道:“你因何为皇上尽忠?”那侍卫似乎没想到柳折忽然有此一问,但也毫不躲闪地直视着她的眼睛说:“昔日布施之恩。”“今日之事十分凶险,随时性命堪忧,你可愿意留下?”柳折问。侍卫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旋即毫不含糊地说,“为皇上奉命,是我的荣幸。”
“好!你身上有没有带火折子?”“有。”侍卫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马上伸手往腰间探去,“你想纵火?”“在第一层船舱纵火打草惊蛇,才有机会趁乱救人。”那侍卫没作声,好像在思考可行性。舱外好像有一缕光线闪过,已经没有时间多加耽搁。侍卫轻身站起,“好!我去一层放火。等火势一大,贼人下去救火时,我就返回来杀进去救皇上。”
柳折摇摇头,“这还不够。门口有很多侍卫。待会儿火势一起,我将门口一批侍卫引开,你再冲进去救人,这样才有胜算。”侍卫断然摇头,“不行!这样以身犯险的事不能做!”“可是我们只有两个人。你有武功,可以冲进去救人。我只能负责将人引开,所以我非做不可。”
侍卫咬咬牙说,下定决心一样说,“你是隋朝皇室,被抓住的话,下场如何你是知道的。”
“我明白。时间无多,分头行事。”侍卫点了下头,也不多言,轻巧地推开窗跃出舱外。
只剩柳折一人,她凝起神来注意听着周围动静。皇舱又有声音隐隐约约隔着墙壁传了过来。好像是一名女子在低声哭泣。
“杨广,萧后已经给你请来了,也为你洁了面束了发了。快把玉玺拿出来盖上龙印吧!”杨广却对宇文化及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说,“华儿,你是个美人,朕做晋王时你就跟着朕了。朕做了皇帝,也只给了你一个后位,这么多年,你从没有与朕为难,朕都知道。如今朕身陷囫囵,你仍旧随着,朕对你不住。”
“皇上!您别这么说,臣妾是愿意的啊。皇上在哪儿臣妾就跟到哪儿……臣妾……臣妾愿一直陪着皇上!”萧后已然泣不成声。
“话完旧了没有?快用印吧!”宇文化及急不可耐地催促道。一个身穿黑色暗纹夜行衣的壮硕男子在宇文化及旁边低声道,“我看杨广硬是不肯用印,再耽搁下去怕有变故。不如我现在将他……”说着,黑衣男子比划了一个横割动作。“反正皇帝已经在我们手中,有没有玺书都一样!”宇文化及瞪那黑衣男子一眼,低声斥道,“混账!有了杨广的禅让诏书,我就是得天应理的后继之人。只要有加玺诏书,无论是英雄还是天下百姓都会听我号令。在各路反王争夺之中占尽优势!你懂什么?!”宇文承基自知出言有误,空得一顿教训,只得垂头退在一旁。
柳折手指紧扣着柱子,指甲已经在朱漆硬木上掐出一个印子。她心中焦急却浑然不觉。只希望那侍卫能快点。
“怎么回事?!”突然听到外面一声惊叫。随即一片人声嘈杂,舱外明显骚乱起来。有人大喊,“将军!船头起火啦!”“怎么回事?有人偷袭?!”宇文化及暴躁地问。“禀将军,没有发现有人!”“那就去把火扑灭!加强戒备。再把船给我搜一遍,捉住纵火之人就给我杀掉!”
“是!”士兵应和着四散跑开去灭火搜查。
“父亲,儿子出去看看情况。”宇文承基在旁拱手请示。“好!你出去看看。承基,无论如何现在不能出乱子!”
开始了……
柳折深吸一口气努力镇定心神,让自己尽量从容。她轻轻拉开门,门口守卫因为救火搜查走了将近一半人。倘若自己再引走几个,救出杨广胜算就很大了。想到此,柳折已蹑手蹑脚跨出舱门,趁守卫不注意轻手轻脚往船尾方向移去。待到与守卫隔出一段缓冲距离,才呼了一声,转身飞速往下层跑去。
那些守卫听到叫声果然拔脚就追。柳折不敢往后看,只是使出全力往前跑着。快点!只希望那侍卫动作快点,她不能估算自己还能拖延多长时间。
龙舟上登时乱成一团。士兵们东奔西走十分混乱。人声鼎沸,回荡在空落落的河面上刺人耳膜。第三层传来了打斗声,伴随着女眷的惊叫,兵器撞击“锵锵”作响。柳折只当是那侍卫得了手,心头喜悦,于是加紧速度向楼梯跑去。突然楼梯口传来一片杂乱的脚步声,柳折心道一声糟糕。但已躲闪不及,一头撞上眼前那人。
这一撞撞得柳折心口生疼,她已顾不得许多,转头就要折回去。一步还没踏出,已经被身后那人捉住。那人用力擒住她胳膊,把她手臂反扭到身后。力气极大,柳折疼得冷汗俱下。
“还想跑?”身后那人冷哼。“承基!承基快过来!”上方传来宇文化及急切的叫声。
“是!父亲。”身后那人高声应着,拎着柳折奔向第三层。皇舱之中灯火全熄,晦暗一片。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几个守卫。那侍卫应经得手了。士兵拿着火折子挨个点着蜡烛。皇舱又被星星点点烛光照亮。柳折费力地回首打量抓她的人。身形极高,一米九有余。五官冷硬,带着几分暴戾。
“父亲,孩儿抓到一名女子!”宇文承基将柳折推搡到皇舱说道。“还管什么女子?!皇帝被人抢走啦!”宇文化及气急败坏。宇文承基双眉一紧,明白过来,“调虎离山?!”然后忽然转身掐住柳折的下巴。他的手太大,就像掐住了柳折半边脸一样。
“说!你的同伙在哪儿?!”宇文承基声音暴戾。柳折眼波一转,平静地说,“我只是个侍奉丫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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