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奎的侍妾夏雨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开始不知道这事对她会有怎么样的影响,看着夏雨荷一家三口给赶了出去之后还挺同情的。直到她嫡亲的姐姐雨莲忽然就叫夫家退婚了,父母竟然不敢说一个字,而族里其他到了论婚嫁年龄的堂姐,正议婚的都被回绝了,其他没定亲的也没了人上门提亲,这才觉得出了大事了。雨娟是听姐姐们在一起时哭泣诅咒时才知道的,原来那个夏雨荷未婚先孕竟是连累了一族的女孩子,世人都觉得夏家的女孩子未必规矩,差不多的人家都不肯要她们,怕娶了夏家的女孩子被人嘲笑,雨娟这才恨起夏雨荷来。
再后来那些姐姐们,有的给人做了填房,有的就只好给人做了良妾,雨娟也不得不嫁给了朱奎做妾。
这个朱奎也算是个好人,因自己比雨娟大了近二十岁,雨娟还给他生了唯一一个儿子,所以对着雨娟很是宠爱,雨娟怨恨夏雨荷和那个对她始乱终弃的男人,朱奎当然也没好感,这一次误会傅恒就是那人,以为他回来又要生出事端来,不免就动了真气。
傅恒挥了挥手叫福隆安退下,问道:“朱兄同夏家有亲?”朱奎刚想否认,傅恒已然截口道:“那朱兄动这样大的气做什么?”朱奎活动了下胳膊,迟疑了下,沉着脸点了点头。
傅恒笑道:“这倒是天公作美,也免得我奔波了。朱兄可知道那个夏雨荷葬在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人?”
朱奎听见傅恒问夏雨荷葬在哪里,更是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她死了?说起来这个女人也真是……”朱奎叹着气摇了摇头,真是不守规矩,更能说恬不知耻,自己带着私生女过活,就该谨言慎行才对,还半夜唱什么:“山也迢迢,水也迢迢,盼过昨夜又盼今宵” ,怎么能叫人看得起,怨不得夏家的族人不肯让她葬在祖坟里。
傅恒对夏雨荷没什么好感。夏雨荷和乾隆情不自禁的时候,他姐姐孝贤还在,作为小舅子,对着他姐夫的外室能有好感才怪,所以看着朱奎叹气摇头,说话吞吞吐吐,也就道:“不瞒朱兄,在下这次是受人所托。夏夫人那种人物,在下不敢消受也无福消受,你有话只管直说无妨。”
朱奎听见傅恒不是那个人,怨气也就消了,这才把夏雨荷一家三口如何被族人赶到了大明湖畔的别院去住,夏雨荷生下一女,而她的父母没几年都病死了,说到这里,朱奎忍不住鄙薄了夏雨荷一番,他认为夏雨荷的父母是给夏雨荷气死的,因为夏雨荷连累父母丢了一世的脸面,还每夜唱什么“山也迢迢,水也迢迢,盼过昨夜又盼今宵”。
他说完了倒是畅快了,不免担心傅恒生气,他那个儿子还要动手,看了傅恒一眼,就见傅恒频频点头,也就放了心,继续把夏雨荷父母死后,夏雨荷带着女儿过活,怎么样不守规矩,怎么样夜夜唱相思说了,又说:“夏雨荷自己不守规矩也就罢了,把个女儿□□得跟扬州瘦马一般,请了先生去不教女戒女则女四书,只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夏雨荷一死,夏家那些人一半是欺负她女儿孤苦伶仃,一半是恨夏雨荷带累了夏氏一族的名声,抢占了夏雨荷的那所别院,她那个女儿据说带着个丫鬟上京寻父去了。”
傅恒便道:“那夏夫人的女儿闺名叫什么可有人知道?那丫鬟又叫什么?家里还有什么老仆人在?”
朱奎笑道:“据说那个女孩子是八月生的,所以叫个紫薇。”傅恒听了但笑不语,紫薇,紫薇星,说那夏雨荷是个才女倒也不错,她既然知道同她春风一度的男人是当今皇上,那么给女儿起名紫薇,一来是合了生辰,二来怕是更有她是帝王之女的含义。
既然找到了知情人,余下的事倒也好办了,在朱奎的协助下,傅恒找到了从前服侍过夏雨荷母女的一个姓钱的老仆妇,又通过朱奎之手,把夏雨荷的一张琴赎了回来。临回京前,又让福隆安去了未出脱的那些茶叶都送给了朱奎,言语中又敲打了一番,令他不许说出去。
朱奎是个生意人,本就后悔一时冲动把自己同夏家有亲这事透给了这个从头到脚都透着古怪的满人老爷,又被福隆安一番恐吓,也就赌咒发誓决不向任何人泄露,等到傅恒一走,立时就变卖了家产,带着妻妾幼子,一大家子都搬到淄博去了。
傅恒带着人证钱氏取道水路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