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台阶下,瞪视着曹昂,说道:“你解释一下,若胆敢藏着掖着,别说你是孤的儿子就会纵容,即便是兄弟亲友,军法之前也是不分尊卑,一视同仁。”
在场大小战将,无不变色。
曹昂见他这么一副模样,已猜到了七八分,心想奸雄就是奸雄,诈术果然非同一般,神情、动作、眼神杀机毕露,无一不是形神具备,即便是影帝也不遑多让。望了一眼伏在地上颤抖的张小五,曹昂不敢隐瞒,顺坡下驴道:“孩儿当时害怕父亲遭到暗算,可是兵荒马乱的,无法鼓动士气,所以才出此下策,以伪造军令来动员众人激战张绣军。”
夏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这张绣十分狡猾,造反之时分兵几路,一支骚扰卑职屯营的地方,我慌乱之中奋起抵抗,一时间僵持不下,难以突围,还好我方另一边的军队莫名其妙的就杀过来,夹击了张绣的军队,卑职这才能整军大进前来迎救司空大人,说起来,这里边有子的一份功劳呀,那些人都是由他鼓动起来的。”
典韦也大声道:“卑职也可以作证,乱军血战时,是大公子送来双戟,并鼓励士卒争先恐后的扑杀敌军,这才得以僵持到夏侯将军的到来,否则的话,这营寨早教胡车儿那狗贼给拔了。”
他为人粗鄙,说话之时不注意遣词造句,想到了什么便说什么。
曹操哦了一声,脸上涌现惊奇之色,没想到自己这儿子居然间接地影响了全局,击退张绣的军队,说起来这次事件的功劳最大者,反而是曹昂。然而以军法的角度来看,曹昂违反军令,造谣生事,虽然立下了汗马功劳,却也是有过错的,这要是换了一般将领,早就被刀斧手拖出去,大喊一声“斩”,然后手起刀落的摘了脑袋。
曹操的军令是最为严谨的,《三国演义》里经常有夏侯、曹仁、曹洪办事不利,被曹操下令斩首“以明军纪”,都是众官一起劝解才不杀的。不仅如此,曹操的军令更是严于律己,自己的马儿踩坏了庄稼,他以身伏罪,割下一缕长发,以发代首,叫作髡形。在夏商西周两汉的时期是一种羞辱人格的刑罚。中国历史上的大军事家都是以严格的纪律管制军队的,要的就是赏罚分明,才能统御各层,像诸葛亮挥泪斩马稷,都是治军严谨的体现。
杀自己的儿子,曹操是不会干的,但若不小惩大诫一番,又恐麾下的士卒不服。曹操戎马一生,读过的兵书不知几许,自然知道曹昂的“鼓励手法”是效法秦人的二十等军功爵制,以杀敌数计功赏赐,杀得越多奖励越大,秦国培养虎狼之师终统一六国,皆利于此。
这种军功爵制也延续了下来,并且曹操自己就在用,但是曹昂的又颇有不同,杀一人升伍长,杀三人升什长,按这样算下去,运气好点的,杀个十几人,直接就能从刚入伍的新兵当上牙门将甚至骑督。这可就糟糕了,俗话说将在谋而不在勇,一个新兵当上了统领几百人的军队,靠着一身不怕死的胆气而已,一点指挥全局的本领都没有,指挥错误的情况下反而带着麾下的百人队一起当了炮灰。
而且这一次斩首二万余,不用说肯定是有水分的,估计一些不法的军人趁机斩了无辜百姓的脑袋冒认军功。
曹操抚须沉吟,营帐内无一人敢出声。这时似乎计上心头,曹操低声道:“元让,去找几个传令兵进来。”
“是。”夏侯不明觉厉,径直出去,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已经找了六个传令兵进来。
曹操和颜悦色地问:“你们六个,分别叫什么名字?”
那六人一听都喜上眉梢,还以为是司空有要紧任务颁布,先登记姓名记功,一个个喜滋滋的汇报,什么“俺叫李明”、“卑职王全”、“张芝麻”一个个如数报了上来。
曹操掷笔于地,脸色一变,决然道:“都拖出去斩了。”
那六人大惊失色,还没反应过来,夏侯唰的一剑已斩了过去,一剑一个,六人横尸于地,尽皆死不瞑目。
曹昂骇然,不知道曹操为何杀人,难不成他内心扭曲,有杀人取乐的习惯不成?
“即刻出榜,就说军令传播有误,本应是杀一人赏粮食二十斗,因这六人办事不牢,误传军令,因此斩首示众,就这样吧。”曹操处变不惊,叮嘱夏侯道:“死了的几个人,家中若有妻儿寡母,另外加倍抚血金,一定要令其后辈子孙衣食无忧。”
夏侯点头应是。
在曹操雷厉风行的作风下,当即出榜,表示军令误传,那些拎着敌军脑袋准备领赏升官的士兵全部按一个人头换十斛栗米,并加赏10亩田。士兵的怨言顿时解了,虽然没能升官,但是加赏也足够丰厚了。虽然杀敌能获取优厚的赏赐,士兵却更希望晋升为高级将领,一旦成为将领,那就是指挥士兵杀敌,军令要求将领是不能上战场的,大战胜利照样能分配到奖励。当个冲锋陷阵的小卒,没准哪一天就挂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