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国馆中,蒙昭狠狠踹了跪在面前的人一脚,怒斥道:“蠢货!”
那蓄着胡子的男人捂着肩膀爬起来:“大人,卑职不知道那是承欢公主啊!卑职以为是东青国哪个贵门的公子,煽动百姓跟我们作对,想着给点教训,哪知道……哪知道……她……”幸好只是把那公主蒙住扔进水里,其实当时他还起了别的念头……
“承欢公主身上有旧伤,你把她丢入河中,她差点没命!现在京兆府全城在搜捕你,你要我怎么跟东青国的皇帝交代!那靖远侯,谢金泠,哪一个是好惹的!”蒙昭怒不可遏。
男人惊得浑身是汗:“那……那怎么办……”
“天一亮,我亲自押你去京兆府衙门,你祈祷自己命大吧!”蒙昭冷冷地说。
“大人饶命啊!卑职要是被送去那里,肯定会没命的!”男人连连摇头,想着这是在异国,一旦被送进天牢,还不是任人宰割,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但无论他怎么求情,蒙昭都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
天亮的时候,随从敲开了蒙昭的房间,着急地说:“大人,耶律大人不见了!”
蒙昭震怒,披衣而起:“这个贪生怕死的东西!找了吗?他人生地不熟,昨夜京城门禁,他应该出不去。”
“找了,但我们带来的人手不多,不敢太明目张胆。只怕城门一开,耶律大人就会逃离京城了。”
蒙昭握紧拳头:“你去公主府打探消息,我出去一趟。”
“大人……是要去向东青国皇帝说明事情原委吗?”
蒙昭摇了摇头:“我自有主张。”
随从又拿出一封信,上面盖着红色的印泥,他低声道:“大人,这是太后给您的密信,送信的人嘱咐看完之后烧掉。”
蒙昭把信收进怀里,轻轻点了点头。这万国馆里四处都是眼线,行事要加倍小心。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杜恒宇从房中走出来,伸了伸懒腰。昨夜他带着朱璃占了绝佳的位置要看烟火,谁知道后来京兆府的人跑来说烟火不放了,闹得他很没面子。
朱璃走到他身后,轻轻给他盖上披风:“殿下晨起有风,担心着凉。”
杜恒宇握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前,她脸上有倦意,发髻松松垮垮地挽着,透着几分慵懒的美丽。
“昨夜本王弄疼你了?”杜恒宇低声问道。
“殿下!”朱璃羞红了脸,眼波流转间俱是风情。
杜恒宇大笑,将她抱在怀中,亲了又亲。成亲之时,他怎能想到端庄美丽的出云郡主,在床底之间竟也是个高手,弄得他对往日里貌美的妾室通房,一概没了兴趣。
朱璃在益州的时候,朱轻方的正妻赵氏特意给她请了善于房中术的女医来□□,为的就是将来好好抓着丈夫的心。只有这样,主母的位置才能坐得稳。朱家人都知道朱璃将来要嫁的必是人中龙凤,对于她自然是寄予厚望,要求也十分严格。
“殿下准备什么时候进宫见皇上?”朱璃的手把玩着杜恒宇的一缕头发,柔声问道。
杜恒宇在廊下坐着,把她抱坐于腿上,口气里带着几分宠溺:“我的军师有什么建议?”
朱璃凑在杜恒宇耳边低语:“父皇身体不好,有意放权了。殿下若是不想只做个王爷,那便要早早谋划。眼下太子监国风头劲,您得尽早立功。”
杜恒宇眼眸发亮:“可眼下,哪里来的功劳给我立?”
朱璃附在杜恒宇的耳边轻轻道了一番,杜恒宇大喜:“这可是真的?”
朱璃肯定地点了点头。
杜恒宇忍不住在她脸颊亲了一口:“若是事成,本王必定好好赏你!”
这时,天苍走到廊下稍远的地方说:“殿下,赤羽国的蒙昭大人求见。”
蒙昭不敢走正门,怕被人瞧见,只能绕到偏僻的侧门,还盖着一个黑斗篷。他也知道这样贸贸然地来不妥,可是离开赤羽国的时候,太后便交代,遇到难事可以找卫王帮忙。
门很快开了,仆人领着蒙昭去了见客的花厅。蒙昭被卫王府鬼斧神工般的园林景观,美轮美奂的亭台楼阁震撼,目光不由地四处打转。花厅里的桌椅选用的是上好的楠木,中间一鼎纯金的香炉,足有半人高。四面墙上摆放着精美装裱的字画,蒙昭虽不知道价值几何,但挂在这里供客人观赏的,必定不是俗物。
蒙昭有些惴惴不安地坐下来,仆人奉上茶,请他稍等片刻,卫王更衣之后便来。
蒙昭一边饮茶一边心里打鼓,太后跟这东青国的卫王殿下是怎么认识的呢?他真的肯帮忙?
不过一会儿,一身锦衣玉袍的杜恒宇便跨入花厅,蒙昭连忙站起来行礼。
他久闻东青国的皇室以貌美出名,卫王自然也不例外。两道英眉飞入鬓角,眸子犹如黑宝石一般明亮,鼻梁挺拔如峰,标准的美男子。
“蒙大人请坐。”杜恒宇径自走到上首的位置坐下,抬手请蒙昭坐。
蒙昭依言坐下来,开门见山地说:“外臣冒昧前来府上,还请殿下见谅。实在是情势所逼。”他把耶律差点把兰君淹死的事情始末告诉了杜恒宇,临了补充道,“那蠢货如今戴罪逃跑,我实在无法向贵国皇帝陛下交代。”
“找个替死鬼不就好了?难道你真要承认,是赤羽国的人把皇室公主丢进河里,差点淹死?我父皇可最疼爱这个女儿了。”
蒙昭连忙说:“全凭卫王殿下做主。”
“你先回去吧,此事我自有计较。往后有事派人送信来即可,你也知道万国馆多少双眼睛看着。”杜恒宇斜看他一眼,蒙昭背后发凉,连忙应是。
送走蒙昭之后,杜恒宇回到后院,朱璃正等在那里。她把一卷羊皮递给杜恒宇,柔声道:“我已经派人送走了耶律,这是他画出的边境布防图。赤羽国分为两派,一派以靖节皇帝为首,一派以香淳太后为首,母子俩内都不断。布防图主要是靖节皇帝那边的人守卫的边境城池。”
杜恒宇展开羊皮,眉开眼笑,伸手捏了捏朱璃的鼻子:“璃儿,你可真是个出色的谋士!昨夜,你看到耶律把承欢沉到水里,就想到这么个计划……我要怎么奖赏你才好,嗯?”
朱璃福了福身子,巧笑倩兮,眼中含情脉脉:“我不要殿下的赏,要殿下的爱就足够了。”
杜恒宇大笑着把她拥入怀中,用手摩挲着她的背:“你这样的妙人我怎么可能不爱?”
朱璃靠在他的怀中,眸色却与刚才截然不同,清冷得没有一丝感情。如果不是嫁给那个人,那么她便不愿只做一个卫王妃。她要把这天下都踩在脚底,看那人对自己俯首称臣。
***
沈毅和杜文月早早便到公主府侯见,杜文月面色苍白,整个人恹恹的,沈毅见她身体不适,本来叫她在家休息,杜文月却非要亲自前来。
兰君扶着阿青走到大堂里,日光好像特别眷顾她。她穿着缠枝莲的桃红大袖薄纱,里面是茜色的高腰襦裙,花纹跟大袖衫一样,系腰的丝绦是鹅黄色的,直垂到地上。同色的水纹披帛缠绕在她手臂上,露在袖子外面的双手,干净而又纤长,指甲上涂着朱红的蔻丹。她梳了个惊鸿髻,凤穿牡丹的步摇插在发髻里,耳朵上是崇姚所赠的玉兔望月的耳坠。
峨眉淡扫,鬓云欲度香腮雪,天香国色。
沈毅看得掉了魂,被杜文月狠狠瞪了一眼,才发觉自己的目光太过直白,连忙移开目光。
兰君坐下来,面容平和:“沈大人和郡主今日来,所为何事?”
杜文月开口道:“承欢,昨夜的事,不是我做的。”
阿青冷哼了一声,显然不信。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是你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谋害我们公主?反正在云州的时候,你又不是没做过同样的事。
兰君不悦地看了阿青一眼,阿青立刻垂下眼睛。
杜文月咬牙:“真的不是我。昨夜我本来只是想找人吓唬吓唬你,让你看不成烟火,绝对没有想要取你的性命。”她说完,捂着嘴干呕起来,面色透白,一副要晕厥的症状。
兰君侧头对阿青吩咐道:“秦伯应该还没走,你请他来给郡主看病。”
“公主!”阿青不满地叫了一声。为什么要把皇上派来的太医给这种人看病?
“去!”兰君下命令,阿青不敢违逆,快步去后堂了。
沈毅抬手道:“多谢公主。”
内堂之中,秦伯仔细给杜文月检查了之后问:“郡主这样有多长时间了?月信还有吗?”
“大概,半个月吧。月信已经有两个月没来,我以为是水土不服。”
“期间有没有找大夫看过?”
杜文月摇了摇头。沈毅解释道:“京中的大夫郡主用不习惯,百草堂的大夫又太难请,郡主便叫人去古州请了自小惯用的大夫,今天才会到。”
秦伯摸着胡子点了点头:“恭喜二位,郡主有喜了。”
沈毅和杜文月皆是一愣,沈毅难以置信地问:“院正大人,是真的吗?”
“我的诊断应该不会错,身孕已经有两个月。但是郡主的确有些水土不服,只怕害喜严重,要小心调理才是。既然郡主御用的大夫马上就到了,我就不开药方了。”
沈毅大喜,连声应是,不自觉地握住杜文月的手。杜文月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腹,感觉心里顿时被填的满满的。她有自己的孩子了?她要做娘了?
阿青送秦伯出府,返回时遇见兰君,兰君问她:“怎么样?郡主没事吧?”
“岂止没事,她还有喜了。”阿青没好气地说。
兰君也有些意外。当初杜文月是被谢金泠惩治,才不得已嫁给沈毅,心中肯定多有不满,因此对自己怀恨在心。她对杜文月倒是没有什么很深的恨意,只不过衷心希望对方以后不要再找自己的麻烦。
兰君走进内堂,对沈毅说:“我与堂姐有些私房话想说,沈公子能不能回避一下?”
沈毅略迟疑,还是起身出去,但走到门边,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
兰君笑道:“放心吧,我没有恶意。”沈毅点了点头,这才关上门离开了。
杜文月有些紧张,大概是因为刚刚得知有了孩子,行事不再像之前那样毫无顾忌:“承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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