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背后该是国家最上层势力了吧?可他连一个漠阳都出不去。接下来投身火海,又该如何?
风骤停,天空中响起一串闷雷声,在乌云中凝噎滚动,闪电的光芒被云层遮挡,将低矮的天空耀出一片黑龙鳞甲般的景象。
白皓修觉得暴雨将至,一阵牙酸,但似乎又缺乏真实感。这么沉默了一会儿,不知不觉,耳边灌满雨声,荒原上的劲风带着雨帘呼啸而过。
鲛人察觉到一丝异样,问:“都告诉你了,你想怎么做?”
白皓修没听见似的,突如其来的暴雨将他浇的通体透凉。
“……”鲛人这次没有心急,她看了几个人的一生的记忆,终于对人间有点概念。白皓修流浪在外,其实很孤弱的,偏偏他又能绷住,不会歇斯底里。自己再苦苦相逼,就有点不地道了。
良久,白皓修抹了把脸,说:“你吃不了我,杀了或者丢开就是。带着我干嘛?”
鲛人坦然道:“一开始我是想带你进黑腔,我们就能随机跳跃了。后来……后来觉得只有你能跟我在一起啊,所以就要在一起。再后来,你不愿意就算了嘛,但那些黑渊教的人好像也不合适……那你说我怎么办?”
白皓修淋着雨,冷哼一声,说:“黑渊教看得出你不对劲,他们跟朝廷恩怨颇深,现在认出你身份了么?”
鲛人皱皱眉,“应该没有,他们不知道我是什么。”
白皓修问:“对外传递消息了?”
鲛人摇头,“好像也没有,他们联系不上总坛的。”
白皓修冷冷地说:“一个活口也别留。”
鲛人一怔,继续刷新她的世界观——如果黑渊教是异类,那白皓修这么说,是为了保护她,还是因为,他是“主流”?
白皓修又问:“他们这次具体要你干嘛?”
鲛人嫌说着麻烦,“嗯,魂路可以传递摄魂取念的结果,我给你看他们的记忆?”
白皓修又吃了一惊,不过觉得自己该习惯了,悻悻地问:“你还会摄魂取念啊?”
鲛人揣摩他表情,恍然道:“厉害吧?”
白皓修闷了一会儿,完全不想说话。
这次的表情让鲛人看不懂了。她想了想,退了一步,自己解释说:“他们想穿越圣芒阵去找总坛。就是打开黑腔,让我带他们进去,然后激活一个叫黑炎令的东西,定位到阁老身上,然后直接出去,就到总坛了。”
白皓修觉得她在说梦话,眉间皱出一个深刻的“川”字。
鲛人的大眼睛十分无辜,“我知道人进黑腔会死,但他们可以用反膜液把自己盖住,就是那天你看到我做的仪式,是在收集尸液,说是制备反膜液的原材料。然后乌魁这两天要用那些反膜液来武装所有教徒,还得准备空间跳跃的仪式。”
白皓修一字一顿地问:“你是说他们能搞空间跳跃?”
鲛人点头,“应该可以。”
白皓修骂道:“胡说八道!”
鲛人心累,“那你看我给你打包好的记忆呗?有乌魁的。他是祭司,这部分技术他懂。”
白皓修烦躁地转过身,再走出两步。
鲛人知道他很焦躁,也不好再说什么。
大雨滂沱,如世界纷争的洪流在身上狠狠地冲刷着。白皓修强迫自己去相信她,站定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的造物主是隐于云端,俯瞰众生的人物。我只是小鱼小虾,你也不谙世事,一味地逃下去没有用,迟早被抓。”
鲛人问:“那怎么办?”
白皓修的心飘向静灵界,嘴上道:“只有找同等分量的势力,让他们庇护我们了。”
鲛人听他说“我们”,心中暗喜,但又想到事情这么复杂,牵扯到的人类越多对她肯定越是不利,又纠结起来。
殊不知白皓修也一样的纠结。
——回去吗?
鲛人是个炸弹,大范围的魂体炸弹,拿回去总会爆掉,区别只是上位者如何控制爆炸的形式和范围而已。她被利用、被解剖、被销毁,怎么都有可能。
——而我要做什么呢?
白皓修眼前闪现技术局的一幕幕,呼吸急促起来,心脏乱跳。再将目光投向斛云山脉,强撑着问:“你说总坛在那边?”
鲛人说:“嗯。”转念说:“不是要杀他们?怎么还找总坛?”
白皓修说:“他们了解你,总坛可能有资料库。而且如果真的有空间构术……我该去学一学。”
鲛人一惊,“嗯?”
白皓修略是苦笑,“这是资本,否则静灵界不会听我们说话的。你理解的没有错,我们都不是人,但人类才是这个世界的霸主。我们唯一的办法是让自己对他们有用。”
鲛人听得眉头紧蹙,胸中燃起一腔愤懑。
白皓修接着说:“目前已知,圣炎和静灵界的人都有参与,最坏的情况就是这北陆两大国最顶层的势力合谋。但我不相信所有上层都知道这件事,起码柳州大都护不知道,而我本来的去向是璇玑台,那么璇玑台大礼司也不知道。”
鲛人有点绕,“知道什么?”
白皓修说:“你是一个计划,战争兵器计划的产物。你前脚现世,后脚大礼司蒲瑾就到了,凭你当晚留在现场的痕迹,他没准能看出些端倪。所以,你的这次出逃,不仅仅是把我从那亚种手中抢走了那么简单。如果蒲瑾能侦辨你的身份,或者能明断这次事件的严重性,就等于给敌人的蛰伏期画上了休止符!”
鲛人听得完全愣住。
白皓修盯着她,“意思是他们可能会打起来,或者已经打起来了。”
鲛人努力跟上思路,问:“我们寻找……这计划主谋的,对家?”
白皓修冷笑,又不置可否。
鲛人越发看不懂他的表情,他身上的气氛,寒冷和燥热交织,明明说得很清楚,可为什么是一副走投无路的样子呢?
白皓修仰面朝天,浑身早就湿透了。突然心中一根弦绷断,身体不受控制地弯折,跪倒下去。
鲛人吓一跳,赶紧过去看他。
狂风呼啸,电闪雷鸣!
白皓修不知道崩溃是什么感觉,也许就是现在,他抵在坚硬的大石头上剧烈地发抖,身体蜷缩,站不起来。他想躲开鲛人,想躲开一切异常,怕再受伤,怕再失望。可现在只有这个怪物在身边,甚至也只有她是“同类”!哪怕她也浑身带毒,危险至极。
鲛人才知道白皓修是这么的害怕,一时间有点手忙脚乱,攀着他肩膀,尽量把自己靠过去。白皓修感觉这一抱就像是跟死神亲密接触,缔结了什么盟约似的……只听鲛人慌慌张张地说:“你别怕呀,我会保护你的。”
“……”
暴雨倾盆,灌满黑夜,世界被酣畅淋漓的喧嚣填满了。白皓修哪里相信她的话?也根本看不到光明。可人总是会相信光明,哪怕前景一片漆黑,他都知道自己仍然会走下去,终点只有死亡,或者疯狂,在那之前都不会停止前进。
因为光明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