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见他态度十分认真,不像是随便说说,奇怪道:“伯父,我这船都还没开始造呢,您就要买,这是怎么个说法?”
“你别管我干什么,我就要买。”程咬金瞪着眼睛道:“第一艘万石船,不管多少钱,我程家要了。”
李牧哭笑不得,道:“伯父,人家萧氏花了十七万贯,才买了这造船的专利。您知道专利是啥意思么?”
程咬金很自然地摇了摇头,李牧苦笑不已,这话真是多余一问:“伯父,内务府专利局——罢了,您回去问程掌柜吧。反正这意思就是,兰陵萧氏买了我的图纸,往后呢,造船的事情,就是萧氏的生意了。人家把船造出来了,卖给谁,不卖给谁,那是人家定,您跟我说不着。”忽然,李牧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道:“或者您可以去问陛下,万石船是属于一品专利,战略性专利,要受到朝廷管辖的。”
程咬金听得一脸懵,呆问道:“啥?这专利还有品阶的?”
“自然是有啊!”李牧轻程咬金坐下,丫鬟端来了一个矮桌,切了牛肉,烫了酒,端了上来。李牧为程咬金倒了杯酒,俩人喝了,李牧解释道:“这个品阶的制度,也是最近才定的。与大唐的官制一样,分为九品。一品到三品,属于战略性专利。指的是可能会危害到大唐利益的专利,为了防止被他国觊觎,所以要受到朝廷节制。未经允许,不可以卖给其他国家,私下卖了,按罪论处。而四品到六品,则是限制性专利,只有大唐有,别的国家没有,又不会危害到大唐利益的专利,朝廷允许可与其他国家互市,但对象有限制,友好国家可以贸易,敌对国家就不行了。至于七品以下么,那是民间专利,朝廷不管,可以随便交易。”
程家的产业,几乎没有技术性的,李牧说的这些,程咬金一点儿也听不懂。但他听到涉及‘按罪论处’,觉得这事儿还是有点严重,好奇心也上来了,追问道:“那怎么算战略,怎么算民间,谁定?”
“自然是内务府专利局了,打个比方,就说这万石船吧。大唐有了万石船,不但能运人送物,还能远征海外。跟万石船相比,他国的小船便如同舢板一样,别说是水战了,一走一过带起的浪花估摸着都能给他们掀翻了。此等国之重器,自然是战略性专利了。”
“但若是烈酒,就比方说我酒坊里头的酒。就算卖到了他国,也危害不到大唐利益。而且别的国家,也不是没有酒。哪个国家造不出来酒呢?所以这就是一个民间专利,朝廷是不管的。”
程咬金紧皱眉头,道:“这些我能听懂,我只是没听明白,为啥要申请专利啊?”
“为了卖钱呗。”李牧夹了一筷子肉塞进嘴里,含混不清道:“就说这万石船的图纸,我卖给了萧家,转手就是十七万贯,这不是钱么?”
“你都拿走?”
“那是自然,我设计的船啊。”李牧见程咬金羡慕得已经要变形了,赶紧说道:“伯父,我也很累的好吧,您当造船那么轻松呢?万一造不出来,我还得赔给人家。您还没说,您要买船干啥呢。”
“唉、”程咬金知道瞒不住,也就说了,道:“前些日子,我见着陛下。也是闲谈,陛下说你说的,南海诸国,稻米一年三熟,还有四熟的地方。”说着话,程咬金瞥了李牧一眼,道:“如今新政逐渐施行,大唐的田地,按人头分了,倒是能租地,可那不得缴租子?我们家的地,除了我的军功田,也被朝廷收回了不少。以前有余粮可卖,现在得买米吃了。若是有一艘大船,找点人出海,把你说的一年三熟的地占了,种了粮食运回来,粮不愁了,还能卖钱,岂不两全其美么?!”
李牧听明白了,敢情程咬金是看在大唐做不了地主了,想去海上做地主。这个时代的人,能有这样的思维,李牧真的是不得不佩服了。谁说程咬金是个粗人,瞧这心思细腻着呢!
“伯父,您的想法,也不能说不对,只是——”
程咬金瞪大眼睛,道:“你就是不想卖给我!”
“哎呀,我不是跟您说了,这事儿得是萧家和陛下做主。我已经把专利卖给人家的,钱我都收了,契约都签了,要是为您破例,按照契约,我得赔人家三倍。十七万贯的三倍,五十一万贯,我拿什么赔?您要是有这些钱,那您给我,我豁出去了。”
“我没钱!”程咬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开什么玩笑,五十多万贯,程家里里外外都折腾变卖了,也没这个家底儿啊。
“伯父,买船的事情,都是小事儿。萧家花了这么大的代价,买了我的专利,他必然是要做生意的。您在陛下那儿也有面子,陛下从未怀疑过。您想出海弄块地儿种地,陛下还能不让么?”说着,李牧眼珠一转,像是开玩笑似的,道:“就算您有不臣之心了,想出海建个小国做皇帝,陛下也未必不能体谅,您说是吧?”
“嘶——”程咬金如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下,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襟,他急忙捂住李牧的嘴,结结巴巴道:“你小子别乱说话,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出海建国了?”
李牧摊摊手,道:“那您出海之后,谁又知道您没建国呢?”
“我——”程咬金想要解释,却发现没法解释,是啊,出海之后,消息不通,这件事你到底做了还是没做,谁知道呢?陛下觉得你做了,你就是做了,想要辩解都辩解不得。程咬金根本没想到这些,也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发了会呆,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叹气道:“贤侄,我真的只是想种地,你信我么?”
“信、”李牧给程咬金满上,道:“伯父,这事儿其实我也想了。可不可行呢,可行!但是,咱可不能带头做,要做,也得是内务府牵头,咱们跟着就是了。反正我现在是觉着,钱不钱的,都是小事儿,别给人留下话柄才是真的。”他压低了声音,煞有介事:“伯父,朝中小人多啊。你在长安城还好些,往后我在洛阳城,离长安这么远,有人进谗言,我都辩解不得,这种事情,我是不敢干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