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应了声,李牧挥挥手,俩人都撤了。
大堂只剩李牧一人,他敲了敲椅子的扶手,忽然笑了起来,事情越来越有趣了,来到大唐这么久,终于有一个对手,让他完全摸不着路数,这种感觉,让他彷徨又兴奋,终于没有那么无聊了!
……
白马寺。
白马寺如果按建筑面积来说,比长安城的慈恩寺要气派得多。慈恩寺建在城中,面积受限,而白马寺在城外,周围没有其他的建筑。想建多大就建多大,现有的建筑,已经是南北朝时期损毁后又重建的了,有一片荒废的残桓废弃一旁,新建的庙宇坐北朝南,整体为长方形,沿着中轴线,分布着天王殿、大佛殿、大雄宝殿、接引殿、毗卢阁等,错落有致,即古朴,又气派。
没有几个人知道,在废弃的残桓中间,有一个小小院落,其实是可以住人的。只是想达到这里,需要穿过一片残破的院墙,荒废日久,杂草丛生,掩盖了这处所在。
卢小姐,昨日搬到这儿。容嬷嬷刺杀失败,也是从密道逃到了这里。
她已经跪了一天一夜,低着头,一动不动。
卢小姐在屋里休息,似乎对此一无所知。容嬷嬷屏气凝息,生怕自己的呼吸声,吵醒了屋里的人。
终于,门扉吱呀一声开了。卢小姐的声音传过来:“嬷嬷,来帮我梳头。”
容嬷嬷这才抬起头来,长出了口气,他跪得太久,腿都麻了,得双手杵地才能起身,不过她到底是有数的高手,走了几步,血液便循环过来,进屋之后,已经与平常无异了。
容嬷嬷拿过象牙梳,轻轻帮卢小姐梳着头发。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有所顾忌,没敢说出口。
“裴元虎死了?”
“嗯。”容嬷嬷的声音很小,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她的膝盖颤抖着,像是随时都会跪下来似的,却又犹豫不敢。
“你受伤了吗?”
“多谢小姐关心,没受伤。”
卢小姐回头看向容嬷嬷,眼睛里满是好奇:“听说是用了一种连弩,当真是连弩么?我也曾研究过诸葛连弩,费尽心思也没能复制出来,那孩子当真造出来了?”
“回小姐的话,却是连弩,一息十箭,根本避让不开。可恨那贼子还涂了毒——”
卢小姐笑了起来,眼神却渐冷:“既是对头,涂了毒不是很正常么?我欣赏这小子,该心狠手辣的时候,就得心狠手辣一点。”
容嬷嬷低下头,道:“小姐说的是,奴婢知错了。”
“在你的立场,没有什么错的。你不告诉我,我也能理解,只不过——”卢小姐的笑容愈发温暖,眼神愈发冷漠:“现在我告诉你,他活着对我有用,若他再有什么意外,你就是真的错了。”
“奴婢明白。”
“明天他回过来,我想跟他见一面,好好安排一下。”卢小姐从容嬷嬷手里接过象牙梳,挥了挥手:“去吧。”
“诺。”
容嬷嬷转身出门,轻轻把门带上,冷风一吹,这才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
太极宫。
李世民看着眼前的折子,直觉得一股血向脑袋顶上冲,实在是再忍不住了,伸手一抡,把所有折子都抡到了地上。旁边的长孙无忌见状,也没说什么,弯腰一个个地捡起来,道:“陛下,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情况还没有太糟,已经多方打听、确认过了,这场蝗灾应当是出不了洛阳地界,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朕说的是这件事吗?”李世民愤然道:“你没看到这些折子上?朕让他们调拨一些粮食去救援洛阳,好么,都说没存粮!敢情这天下的粮食,一夜之间都消失了?”
长孙无忌小声道:“陛下,您没把折子看完,不是都说了么,等收了新粮,即刻就救——”
“朕看见了!”李世民气得咬牙:“这才是朕生气的地方!明明知道洛阳只有十日存粮,等他们收了新粮得多久?再运到洛阳得多久?等他们运到了,洛阳城饿死一半了!”
“李牧已经派马周沿着运河收粮了,马周精明稳妥,李牧也不是吝惜钱财的人,必能收购不少粮食,只要再坚持十天半个月,各地的新粮也就收割完了,情况还没那么糟,陛下不必如此动怒!”
“你叫朕如何能不生气!”李世民深吸了口气,强压怒气,道:“这些商贾、不、这些门阀,尤其是范阳卢氏,他们半点不把朕放在眼里,他们表面针对的是李牧,实则是打朕的脸。他们是想告诉朕,这天下没了他们不行,朕得让着他们,朕要是不让着,嘿!就给朕脸色看了,他们把粮都藏起来,朕的洛阳百姓就得饿死,就得是一座死城!”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唉——”长孙无忌见李世民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也就跟着叹息一声,顺着话说道:“陛下,臣倒是觉着,他们未必敢跟陛下较劲。说到底也是李牧行事太嚣张跋扈了一些,以致引了众怒。要不,陛下训斥他两句,让他略作妥协,也就是个脸面的事儿,总不能真看着百姓饿死吧?”
“朕咽不下这口气!”李世民瞪眼道:“若这次退步,岂不是让他们得意?朝廷颜面荡然无存,朕的颜面,也荡然无存了!”
“所以说,才让李牧去低头啊!”长孙无忌劝道:“李牧低头,不代表陛下低头,他是他,陛下是陛下!”
“这……”李世民一怔,似乎有些犹豫,长孙无忌还要再说,李世民摆手制止了他:“不必说了,这旨意,朕不会下。”
长孙无忌仍不放弃,道:“可是洛阳城的百姓——”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朕相信,李牧不会让朕失望的。真到了实不可解,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