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你已经知道了,让你见笑了。”李世民又叹气,道:“满朝文武都在看朕的笑话,朕是真的没脸了。”
“哎呀,要脸干嘛?”
“嗯?”李世民怒目。
“臣失言。”李牧作势给自己一个嘴巴,讨饶道:“臣随便说说,但也是个实话。陛下您想啊,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哪个是全都伟光正的,只是很多事情为尊者讳罢了。史书是胜利者书写的,这都是小事儿,只要快速,精准地解决了,过了几年之后,没人会提的。”
说着,李牧一记马屁送上:“后人只会看到陛下的丰功伟绩,区区小事,与陛下的功业相比,何足道哉?”
李世民懵了一会儿,表情活泛了许多,道:“道理确实有点意思,不过‘伟光正’是何意?朕没听明白。”
“伟光正者,伟大,光明,正义是也。”李牧啃了半个羊腿,道:“这不重要,陛下,此事交给臣了,您就给句话,要死的,要活的,其他的事儿,不劳陛下操心。”
“死的、活的?”
李牧一句话,又让李世民陷入了颓废的状态。
李世民喃喃自语,道:“出了这档子事儿,阴妃自觉对不起朕,已经寻死两次了。诚然,阴弘智该死,李佑也该死。但阴妃,在朕心里却是不该死的。她对朕很好,朕与她,说不上多么情深义重,但也相敬如宾多年。实在是不忍看她寻了短见,可是如果要赐死阴弘智,和李佑那个逆子,阴妃就生不如死了,朕心中矛盾,难以下决断啊。”
李世民叹息一声,又道:“还有李佑那个逆子——”李世民咬牙切齿:“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有这种心思!他不过是一个庶子,皇位他怎么敢想!就算朕不满太子,那也有魏王。就算魏王也不成,还有稚奴。即算朕不用嫡子,庶子之间,他也不是最长。怎么也轮不到他,他怎敢有如此妄念?”
“都是阴弘智那厮!”
李世民破口大骂:“朕当年就不应该一时心软,劝父皇留下他。就应该把阴家老少男丁都杀光斩绝!就应该让他阴氏断子绝孙!养虎为患,朕今日算是见识了!”
李牧偷偷撇了下嘴,心道,说到底还不是想为自己儿子开脱么?李佑那样,就算没这么个舅舅,也不是个好东西。
但瞧着李世民现在这么惨,这种实话还是别说出口了。
李牧把第二个羊腿拿过来,吹了吹,接着啃了起来,问道:“那陛下,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啊?您早下决断,臣好早去办事儿。”
李世民希冀地看向李牧,道:“如果朕想让他活,能做到么?”
“这有啥做不到的、”李牧笑道:“陛下您是皇帝,四海之内莫非王土,生杀予夺皆从您的心意。您让谁活,谁就能活。”
“可是满朝文武——”
“让他们去说呗?”李牧无所谓道:“沽名钓誉,以直博名之辈,就遂了他们的心意,杀几个人也就消停了。”
“不行。”李世民连连摆手,道:“此事已成笑柄,李佑死有余辜,朕若偏袒他,天下人该怎么说朕?不行,绝对不行。李佑能造反,他死有余辜。”
“那就要死的。”李牧立刻改弦更张,倒是来了好商量的劲儿了:“陛下若不愿背负杀子之名,臣来背锅就是。只是陛下得给臣写个条子,他日若有人以此攻击臣,臣好有话说。”
李世民瞪他一眼,这种条子他能写么?若是写了,还不如自己杀了。
“要不……”李牧揣测上意,道:“臣想个办法,让齐王死于流失,您看?”
“朕不看!”李世民恼羞成怒,愤然道:“朕指望你能帮朕想个主意,没想到你跟那些奸猾似鬼的家伙一样想看朕的笑话!”李世民眼眶泛红,道:“朕知道,李佑犯了该死的罪。可是他毕竟是朕的儿子,朕发过誓,手里绝不再沾染血亲之血,朕不求绕过李佑,贬为庶人,让他跟他母亲寻个地方度日,这么一点点要求都不成么?”
“陛下,这事儿您别跟臣说呀。”李牧苦笑道:“臣也说了不算啊。臣不是推脱,您也知道,臣的人缘如何。本来关系就不咋地,如今还得罪死了博陵崔氏和清河崔氏,臣去张罗,还不如不吭声了,您找错人了。”
“那你说我找谁!”李世民急了,道:“满朝文武都在看朕的笑话,就连魏征那个匹夫,也以皇家之事外臣不便参与为由,连个屁也不放了!”
李牧无奈道:“那这样吧,陛下,臣先去把人活着带回来,到底是死是活,您再定。这样拖下去,拖一天,您就被动一天,还是快点平叛,把事情压下来再说。”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停顿了一下,他又道:“李佑那小子活着带回来就行了,其他人,杀!”
“阴弘智有家眷吧,也——”
李世民瞪眼问道:“还用朕重复吗?你自己都说了,死于流矢,朕也很惋惜!”
“了然。”李牧吃完了羊腿,拿起手巾擦了擦手,附和道:“臣也很惋惜,臣走了,此去齐州路途不近,怕是得年前才能回来了。”
李世民颓然道:“去吧,侯君集已经为你准备好了粮草兵马,你去找他,快去快回。”
“臣告退。”
李牧转身走,走到门口了,李世民忽然又叫住了他:“孩子,怎么样?”
李牧回头,俩人对视,李牧笑了一下,道:“母女平安,孩子很健康,臣着急回来,她们娘俩得晚些。若是陛下想看,就让皇后娘娘派人接宫里住几天也无妨。”
李世民连忙道:“朕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李牧也道:“臣也没别的意思,陛下,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