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举动似乎激怒了欢颜,她一把抓过匕首满目寒霜地死盯着我,冷呲了声,“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我今朝本就是来寻死的,又怎会这样以为?她杀了我,那么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和秦家的恩怨,还有我那见不得光的身份,以及我所有的罪孽,都在这一刻灰飞烟灭,我开心都来不及。
我眸光灼灼地看着她,告诉她不用担心负法律责任,我都留了遗嘱了。她一脸质疑地看着我,以为我是故意做戏,那神情透着几分讽刺,几分冷漠。
她并不晓得我和秦家的恩怨,所以也无法理解我的行为。我有千言万语想跟她说,想忏悔,但讲不出口。我们都是成年人,都懂得所有的解释都是借口,很牵强。
但我还是跟她说了自己关于秦家的一些事,我告诉她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无法释怀。
她冷冷盯着我,一字一句道,“所以你利用我?”
“所以我来赎罪,你可以毫无顾忌地杀了我……”
大概是我视死如归的样子激怒了她,我看到她眼底顿然涌现一股寒意,紧接着她举起匕首就朝我刺了过来,毫不犹豫。当刀尖刺穿肌肤的那一刻,我感受到的并不是痛,而是如释重负。
这一刀,即使不能免恩仇,起码也能让她不那么的恨我。
刀尖很锋利,欢颜这一刀刺得很深,血几乎是从我衣服里面喷涌出来的,触目惊心。我不知道匕首有没有戳到心脏,有种离死不远的感觉。
但我没有倒下,强忍着,怕吓到欢颜。
她其实已经吓到了,两眼圆瞪地看着我胸口的匕首,唇角在微微哆嗦着。我想伸手去撩一下她额前散乱的发丝,但没忍住往后踉跄了一步。
她下意识伸出手想拉我,但瞬间又缩回去了。也就是这个小动作,像一道暖流般划过我的心头,我觉得,即使我就这样死在她面前,亦是无怨无悔。
我眷恋不休地看着她苍白的脸庞,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眼底含着泪光,充斥着恐惧和懊悔。她始终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做不得这样血腥的事情。
我莞尔一笑,道,“欢颜,你晓不晓得,每次听你喊我三哥的时候我心就会很暖,就觉得应该穷其一生来保护你。”
“可你终究是利用了我。”她咬了下唇,眼泪瞬间如决堤一般刷刷地滚。我伸手想拂去她脸上的泪,但她窘迫地别开了头,冷冷道,“你走吧,就当做我从不认识你。”
而后她就走了,十分倔强地离开了。我盯着她落寞的背影,心里头痛苦到了极致。
我不要跟她做路人,因为我根本做不到,想起她不顾一切救我的时候,还有陪我吃羊蛋子时的尴尬,这是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能给我的温柔。
想想也是蹊跷,我与千万个女人擦肩而过,却唯有欢颜撞在了我的心头。只可惜我们的缘分大概还没有修够,所以进不能相爱,退不可相忘。
雪下得好大,很快就把欢颜的影子淹没。我看不到她了,只能怔怔望着她穿过的雪幕泪流满面。也是苍天无眼,看不到我对她的一番痴情,否则又怎会如此折磨我?
我不想倒在她的别墅前,怕脏了她的门前雪。就又上了车,慢慢开着车离开了别墅区。
如此严寒的新年,凉了世界,也凉了我的身心。我失去意识的时候,并没有刹车,于是车好像跟别的车撞上了。但我不知道,我只觉得人瞬间像进入了一个墨黑的世界,被禁锢了。
……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香港,慕氏医院的重症病房里。这病房很高级,只有秦家的人才有资格享受到这样的VIP待遇,因为慕氏医院是秦家每年点对点做慈善的地方。
再有,秦家和慕家也是世交,所有秦家的人看病都会来这边,一年一次的体检也在这里做。
我醒的时候,慕少卿就在病房的阳台边跟谁打电话,脸色似乎很凝重。我隐约听到他在说肝源的事情,还下意识往我这边看了眼,见我醒了就顿了下把电话挂了,而后急匆匆走了进来。
“Jon,你感觉怎么样?都昏迷四天了。”
“没事,这不还活着吗?我怎么会在这边呢?”
“程小姐把你送过来的,魔都那边的医院都不敢接手了。”他顿了顿,拉过床边的凳子坐下,很严肃地看着我。“Jon,你的肝病更严重了,如果再不治疗会继续恶化,到时候转为中晚期我就一点儿把握都没有了。”
“怎么治疗?换肝吗?”我瞥了眼他道。
他迟疑了一下,摇摇头,“这倒是不一定,早期的酒精性肝癌可以选择保守治疗,只要你配合好我就行了。不过现在你的病情在恶化当中,能换肝是最好的。”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你的血型很特殊,不太好找肝源。我查了一下你们秦家族人的资料,只有老爷子的肝适合你。如果你们谁能说动他给你捐肝的话,那……”
“不可能!”没等慕少卿说完,我就拒绝了他的提议,“我绝不会用秦家人的肝来续命,不想苟且偷生。”
“可是Jon……”
“别说了,先保守治疗吧,治不好再说!”
慕少卿很无奈地瞥我眼,叹了声道,“你的刀伤还没好,暂时不能够做治疗。对了,你这一刀是谁扎的啊,差一点儿就没命了,真狠。”
“这不还是差一点么?挺好!”
其实,这区区一刀又怎比得上欢颜失去的孩子和母亲,逝去的是永远,而我的伤仅仅是暂时的。我若没死,她那口气怕是怎么都下不去。
也不知道她是否依然对我恨之入骨,或者更恨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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