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收回了眸光,冷冷道,“没兴趣知道。”
装失忆,欢颜曾经用过的,所以她并不陌生。做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可能是我们俩最好的相处方式,我放不下她,却能狠心地把她封在心底。
她怔怔道,“我是欢颜,沈欢颜!”
“喔,这个名字挺好听的。”我淡笑道,表现得很淡漠。
欢颜被吓住了,又问了程婉卿,秦漠飞等等,我都装着什么都不晓得的样子,一问三不知。
其实论伪装,我比她要会伪装得多,毕竟我曾经在黑三角混了那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东西见得多了,应付她这样一个没什么心机的女人还是易如反掌。
“三叔,你真的想不起我是谁了吗?”
欢颜还有些不相信,一个劲地在盯我的眼睛。我真想拉过她搂在怀里揉揉她发丝,捏捏她脸蛋,这都是我曾经在她装失忆时做过的事,现在却是一种奢侈。
我再不敢去碰她了,一根手指头都不敢。我故作淡漠地看着她摇头,眼神尽量表现得空洞茫然,她是根本就看不透的。
忽然感觉这好悲哀,我从来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会装失忆,还是面对自己最爱的女人。曾经我是何等的狂傲,何等的嚣张,却偏偏落得了这样的结局。
都不晓得这是报应,还是上苍故意作弄。
“秦家呢,你还记得诺诺吗?她特别喜欢你,每天都在问你哪里去了。”
我仍然摇摇头,装着很淡漠又很茫然的样子。欢颜问着问着眼圈都有些红了,神色也很悲戚,可能一时还接受不了这样的我。我倒越装越自然,最后吓得她落荒而逃。
我站在病房门口盯着她远去的背影,眼睛不知不觉就朦胧了,忽然有种心如刀割的悲凉。活到这种份上,还真的不如死了干净,彻底。
对不起欢颜,三哥往后都不可以再爱你了,我能做的,就是静静地在远方看着你安安心心去面对那个爱你的男人,去享受他给你的万千柔情。
我揉了揉眼睛,又心灰意冷地坐回了病床边。回想起当年和欢颜在普罗旺斯的种种,忍不住泪如雨下,这一生若真要忘记她,恐怕得死去那一刻了。
欢颜走后不久,秦漠飞就上来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看到我情绪也不对,沉默了很久才道,“三叔,你这又是何必呢,我看得出她很难过。”
“难道你不期待这样子么?”我睨了他一眼道。
他蹙了蹙眉没讲话,就靠着床头柜看着我,眼神很落寞。以往我们俩一见面就剑拔弩张,但现在好像不了。我在他眼底看到了一丝怜悯,这是我不需要的。
“你不用可怜我,每个人都会死,我只是比较早而已。”
“三叔,回家吧,回到老宅子里去养病,在外面浪了四十多年,你始终是秦家人不是?老宅子才是我们每个人的归宿,我们秦家人的根。”
秦家人!
活了四十多年我都没把自己当做秦家人,总不会在死的时候回了头。即使我原谅了秦斐然和老头子,心里头也还是有些膈应,若非是他们,我和妈妈这辈子又怎会如此凄凉?
在外人眼中,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们嘴里的秦三爷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物。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那份悲凉和痛苦只有我自己懂。
秦家给了我如此痛苦的一生,我还过去那边做什么呢?
我摇摇头,苦笑道,“漠飞,有些东西能放下,但有些东西就像烙印一般刻骨铭心,你就不要逼我了。我不想回去那个地方,那也不是我的家。”
他捏了下眉心,道,“你还放不下心结吗?爸已经去世了,爷爷的骨灰恐怕都化了,秦家的族人该惩罚的都惩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我放逐了自己四十多年,你让我忽然回到那样一个承载着记忆的地方,那不是分分钟提醒我那些血海深仇么?”
“三叔,你为什么不往好的地方想?那里有诺诺,有言儿,还有小语,还有你最爱的女人和你最痛心的侄子。这总比你一个人窝在无人问津的地方强吧?你不是很爱诺诺吗?可以叫她读书,习字,她每天都在问三爷爷哪里去了,她很想你。”
不可否认,我原本冷漠的心被秦漠飞这句话打动了,那里有我最爱的女人,还有她可爱的孩子们,我或许应该过去融入他们,在离世之前享受一点儿天伦之乐。
“搬回去吧,七进院落,总有你想住的地方。我派人把几个院落都打扫出来,由你挑一个。”
“去打扫七进院吧,我就住那里好了。”我动心了,忍不住想要搬回秦家老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