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和睦的假象,私下里二人连一句话都懒得说。
睿媗不怪微风的父亲,两人都是这场不幸婚姻的受害者,如果非要追究责任,睿媗觉得她的责任更多,母亲说的对,一个家庭能不能过好主要看女人,女人首先要尊敬爱戴丈夫,其次要认命,方能相夫教子,一世安稳。而她偏偏做不到。她是大家闺秀,帝女之下第一人,从小受到严格的教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星象历法稔熟于心,就连最难懂的兵书战册她也略知一二,因此获得部落第一才女的美誉。这样的她难以适应与娘家家境相差悬殊的小家族生活,尽管丈夫的容貌也堪称美男子,小有文才,还是高级铜犬战魂勇士,官职百户长,可毕竟两人的文化修养和思想境界相差太远,以致没有多少共同语言,新婚的新鲜劲儿过去,两人便已貌合神离,渐渐地在琐碎的家庭生活中磨灭了最后的激情。
现在这场婚姻唯一让她牵挂的就剩下微风了,对儿子睿媗的感觉很复杂,怀着他时她是拒绝他的,因为他的存在证明她确实就是一个生儿育女的工具,可是当第一眼看到他,她的心又软了。微风是最炎热的夏季生的,在痛苦难熬的生产过程后,一阵微风送爽,更吹进她几乎干涸的心田,于是她跟她父亲风相一样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
又一轮刻板严格的教育开始了,微风就像她小时候一样聪明好学,不负众望,如果这个势头持续到他十五岁,他能凝聚出战魂多好,可惜无论吃了多少补药,听了多少成功经验,微风就是凝聚不出战魂,让所有人大失所望。
多年的隐忍和克己教育令微风说不出挽留的话,他只默默地看着母亲,一言不发。
母子就这样相对无言,静坐到天光放亮。
仆人来报,相府的车到了。
睿媗定定神,对镜再次整理一番仪容,缓缓站起身。
相府派来的仆妇过来拿包裹,微风先一步把包裹抢到手中。仆妇不敢跟他抢,喏喏而退。
微风一手提包裹,一手扶着母亲,走出房门,走进院落,穿过外院,到达大门口。
他拿着包裹看着大门外停着的马车,手死死抓着包袱皮,对仆妇伸过来接包裹的手视而不见。
睿媗心中绞痛,狠狠心去拿包裹,微风抓得很紧,竟拿不过来。
睿媗禁不住饮泣,“微风,你要是想娘和你都好,就努力试试凝聚战魂,哪怕是最低等的铜犬战魂也好,总算跟你外公有个交待,我们母子也不用分开了。”
微风闻言呆住。
睿媗心疼地看着微风,这个平日里表现得风淡云轻的翩翩少年现在却像一个离不开娘的孩子一样无助,往常温雅清亮的眸光消失不见,满眼全是对未来前途的无措和惶恐,她心里百转千回,终于没能忍住,长叹一声,柔荑抚摸着唯一儿子幼滑的俊脸,说道:“孩子,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你一定要抓住。实在不行,就用那个法子。”
母亲的话让微风打了一个机灵,那个法子睿媗曾经无意中对他提起过,有一种丹药可以短暂地把普通人伪造成战魂勇士,这种丹药的等级不高,但却十分稀有,副作用是服药后只能保持战魂气息三个月,而后失去效果的同时会令服药人的身体极度虚弱,也许要像废人一样卧床不起一段时间。
对身体的伤害倒在其次,微风只怕此事做下,他一贯保持的君子言行和淡漠心性会受到影响,以致终身逃不出心境囚牢,难以以平常心存活于世。
睿媗说完这句话,也觉得微风如果照她的话做了,德行会有亏,她身为母亲不能以身作则,反诱使儿子营私舞弊,与她相府嫡女,大家闺秀的身份不符,秀面不由泛红,再无颜面对微风等人,匆匆提裙上车,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微风望着车辆远去的方向久久无语,伪造战魂的方法他想过不止十遍百遍,之所以迟迟不愿越过底线,只是基于对自身能力的希冀,而非母亲担忧的德行有亏。风相一直教育微风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看淡名利的士,微风似乎也一直努力成为外祖父希望他成为的人,但事实上微风与正经出身于士大夫之家的嫡系子弟有本质的不同,他并不看重德行。由于父族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在部落里几乎没有什么地位,微风从小便处于极度的自尊和自卑当中,既想要做成母族的大家风范,又斤斤计较一些微不足道的蝇头小利,这一点他跟老张很相似,只是没有老张表现得那么明显和不知廉耻,典型的既要立牌坊又想当**,其实就是一个雏形版伪君子。对他这种人而言,身体和德行都不如地位和利益重要。
“再试一次,不行就去找那种丹药。”微风在心里跟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