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前来拜访,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契苾何力恭恭敬敬地躬身见礼。
眼前这位公子别看年龄很小,却已名满天下。
在大唐人心目中,这个小家伙可是万家生佛一般的存在。
而在李世民心目中,地位也极其重要。
更重要的是,这位公子的未来不可限量,哪敢怠慢。
契苾何力行礼问候的同时,临洮县主也屈膝行了个礼。
李医却闪到了一边,微笑着说道:
“使不得,契苾大将军、县主姑姑,扎煞小侄了”
契苾何力夫妇随即直起身来,依旧恭恭敬敬。
“手下人昨天送来一种新茶,侄儿特意拿点过来给将军和姑姑尝尝鲜”
说着,李医就冲安内侍点了点头。
安内侍随即会意,立刻从马车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礼盒,递给了将军府管家。
对于李医这番话,契苾何力半个字都不相信。
特意送新到的茶叶过来,给自己和夫人尝鲜?别逗了!
不过他还是客气了几句,将李医迎进了大门。
片刻之后,他们就已进入会客厅。
闲聊了几句家常,临洮县主就离开会客厅,去安排下人准备午餐了。
会客厅里只剩下李医和契苾何力。
直到此时,李医才进入正题。
“对于这次征讨薛延陀之战,将军是怎么看的?我想听听将军的高见”
话音落下,契苾何力却愣住了。
虽然早就料到,李医这次来找自己的目的,十有八九是为这场灭国之战。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李医会这么直接,上来就单刀直入!
自己好歹也是铁勒人,难道不需要避讳吗?
契苾何力愣了片刻,这才沉声说道:
“对于这场战争的走势,末将不敢妄自揣测”
“结果却是肯定的,薛延陀绝非大唐军队的对手,或许会被大唐军队灭国”
李医看了看这位历史著名的番将,然后微笑着点头说道:
“将军高见,令人佩服,我的看法跟将军大体一致”
“但我认为,薛延陀必定亡国,也必须灭亡”
“啊!”
契苾何力惊呼一声,再次愣住了。
他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这话里透出的坚定和冷酷,也吓了他一大跳。
“薛延陀必须灭亡,这又是为什么?”
“你这小家伙凭什么决定一个大国的命运?是不是太过想当然了?”
契苾何力暗自忖道,却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
事实上,他也不敢。
稍顿一下,李医继续接着说道:
“薛延陀灭亡之后,其王族必须灭族,一个人也不能留”
“至于薛延陀部的族人,契苾部可以吞并一部分,借机壮大实力”
“事实上,薛延陀部在草原上已无立足之地,他们将会被其他部族追杀至死”
“哗啦”
契苾何力一把推开椅子,猛地站了起来。
紧接着,他就惶恐地躬身说道:
“公子怕是对末将有什么误会,契苾部绝不敢私自吞并薛延陀部的族人”
“至于薛延陀部王族,末将跟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自会斩草除根!”
“将军不必紧张,且听我把话说完”
李医轻轻挥了挥手,好整以暇地继续说道:
“我之所以建议契苾部吞并薛延陀部的部分族人,是不想看到草原上生灵涂炭,死太多人”
“关于这件事,回头我会向皇爷爷提出建议,皇爷爷应该会允许”
听到这里,契苾何力立刻长出一口气,多少放松了一点。
至于李医所说,不想看到草原上生灵涂炭,他根本就不相信。
此时,他已看的非常清楚。
眼前这个大唐人心目中万家生佛般的小子,实际上却是个心狠手辣到极点的家伙,心思极深!
听说这个小家伙正在跟薛延陀做生意,规模非常惊人!
但谁能想到,他却在暗地里算计着薛延陀。
而且手段如此狠辣,竟想直接抹掉庞大的薛延陀部,真是翻脸无情啊!
针对薛延陀的这场战争,说不定就是这小家伙暗中策划和推动的。
想到这些,契苾何力顿时感觉后背直冒冷汗,暗自胆寒不已。
再看李医,依旧一脸灿烂的笑容。
“让契苾部吞并部分薛延陀部族人,其实是在救那些薛延陀人”
“否则的话,他们必定会被其他部族追杀至死”
“契苾部也是铁勒族的一支,想必不愿看到这种情况的发生”
话音未落,契苾何力已点头应道:
“公子所言极是,真珠可汗父子狼子野心、暴虐无道,都死不足惜”
“但薛延陀部的大部分族人还是很淳朴的,不该遭此劫难”
李医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有这提议”
“所谓的铁勒族,不过是一个才形成没多久的民族而已”
“你契苾部的祖上,原本发源于鲜卑,后来才并入铁勒族”
“就这点而言,契苾部跟我陇西李氏的关系,要比跟薛延陀部的关系更近一点”
“所以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这是一个壮大契苾部的好机会,不可错过”
契苾何力彻底听傻眼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但有一点他非常清楚,以后就算举刀自裁,也绝不能招惹眼前这个小家伙!
这小家伙实在太吓人了,才多么大点,就如此心狠手辣,动辄就要抹掉一个民族。
等他再长大一点,那些跟大唐作对的部族还有活路吗?
接下来,李医继续堆着一脸和煦的微笑,跟契苾何力闲聊着。
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充满刀光剑影,听得契苾何力直打哆嗦。
这些话的主题只有一个。
契苾何力必须带领他的手下,将薛延陀王族赶尽杀绝,并收拢部分薛延陀部族人!
由于契苾部是铁勒九部之一,由他来做这些事情再合适不过。
鉴于契苾部和薛延陀王室之间的仇恨,在其他草原部族眼中,这就是部族之争、是复仇之战,无可厚非!
大唐做为天朝上国,却不能做得这么绝,将薛延陀王族赶尽杀绝!
如果薛延陀王族看情况不对,举白旗投降,大唐军队就不能再攻击了。
到那时,不管是否请愿,大唐都得接受薛延陀的投降,说不定还得封官许愿,安抚薛延陀王族。
否则的话,就会有损天朝上国的威严,有损李世民天可汗的伟岸形象!
那样的结果,并不是李医想要的,他想一次就斩草除根!
契苾何力和他的契苾部,就没有这种顾虑了!
依据草原上的规矩,他们就算把薛延陀王族全部杀光,其它草原部族也说不出什么来!
除了这点,李医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那就是为将来的大唐和高丽之战做准备,储备更多的骑兵兵员,或者说是冲锋陷阵的炮灰也行!
不可否认的是,薛延陀部的男人都是天生的骑兵,当然不能浪费。
说话间,时间已来到中午。
李医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跟契苾何力和临洮县主一起吃了顿午餐。
席间其乐融融,宾主尽欢。
吃完午餐,他这才告辞离去。
送他离开后,契苾何力就陷入了沉默,脸色无比凝重。
一直思考了半个时辰左右,他才将手下一名贴身亲卫叫进来。
“你带人去趟凉州,让族里所有青壮年都向凉州集中,等候我的命令”
……
傍晚,御书房。
李医将白天对契苾何力说过的那番话,悉数对李世民复述了一遍。
听着他这番话,即便李世民,也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转眼之间,李医已复述完毕。
紧接着,他的话锋突然一转。
“皇爷爷,孙儿还有一些话,并没有对契苾将军说”
“但对皇爷爷,孙儿却不敢有丝毫隐瞒”
一听这话,李世民顿时就来了兴趣。
“你小子又有什么花招?说来听听,皇爷爷很好奇”
李医随即躬身说道:
“薛延陀灭国之后,契苾部必定会成为铁勒九部中最强大的一支”
“为了避免尾大不掉,契苾部必须要逐步汉化,也就是被汉族同化”
“契苾将军对大唐、对皇爷爷忠贞不二,这毋庸置疑,但谁也无法保证,他的继任者和后代依旧忠于大唐”
“非但契苾部,咱们可以利用契苾何力将军宣抚铁勒九部,然后将铁勒九部全部同化”
“若有不从者,皆杀之!如此一来,北方才能彻底平定,一劳永逸!”
“啊——!”
李世民惊呼一声,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手中的茶杯却不小心滑落了,掉在地上啪地一声摔了个粉碎。
随着这一声响,李世民也清醒了过来。
“同化整个铁勒九部,这真的能做到吗?你小子也太敢想了!”
李医轻声笑了笑,随即坚定无比地点了点头。
“当然能做到!古往今来,那些入侵中原的异族,有几个没被汉族同化?鲜卑族就是最近的例子”
“汉族的强大和文明,早已深深地烙印在了其他民族心中,汉族的生活,也为其他民族心生向往”
“在跟汉族接触的过程中,很多民族都会被逐渐同化,慢慢融入汉族之中”
“咱们所要做的,就是借着大唐强盛无敌的势头,加速这个同化和融合的过程,永绝后患!”
随着他这番话,李世民的双眼顿时变得越来越亮。
“还真是如此,所有入主中原的异族,最后好像都被汉族同化了”
“这太神奇了,以前怎么就没人关注这点?”
李医得意地笑了起来。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先知先觉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