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清楚了他的声音,那是无数个日日夜夜在我梦里百转千回的声音,那是我心心念念却无法靠近的声音……那是周南风的声音。
我站在门口没有动弹,哪怕是衣架在我身边倒了都没有去扶。我像是傻了,痴了,呆了,只是大脑一片空白的站在这儿。我感觉自己手脚冰凉,呼吸急促。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我觉得肚子上流产的伤口又疼了。
这细微的疼,一点点将我的意识带回清醒。从相逢的喜悦中冷静下来,过去的事情全都展现在眼前。我想起了埋在墓地里的杜家昌和没出世的孩子,我想起了老周别墅的漫天大火,我想起了周南风的爱,还有他的恨。
过往一幕幕,清晰又可怕。
韩欣啊韩欣,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有些自嘲的笑,你为什么会觉得是这个男人救了你?他明明恨你的啊!你忘了你的孩子是怎么没的吗?你忘了杜家昌是怎么死的吗?你忘了郑国邦说的那些话吗?
周南风恨你。
恨你恨的巴不得你死。
衣架倒地的动静很响,没多一会儿汤野闻声赶来。见我像是个木头桩子一样站在门口,汤野不高兴的对着我抱怨:“嘿!韩欣!你真是……有异性没人性啊!你男朋友来了你就把我忘记了?我是陪你送你朋友,你可到好,直接把我自己丢在机场了!要不是我机灵,蹭了车回来,你知道打车要多贵吗?我告诉你,你一定要让你男朋友请我吃饭!马赛最好的馆子!听到没有?我和你说话呢!你……这不是顾西洲吗?”
汤野说话的过程中,周南风从卧室里出来了。借着走廊里的光亮,汤野立马认出了他。嘴里原本叼在嘴里的牙签也被汤野吐出来了,她立马换上了媚笑:“韩欣,这是你朋友吗?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认识顾西洲?你怎么不告诉我?这可是咱们华人的骄傲啊!我……你好,我是韩欣的好朋友加好邻居,我叫汤野,很高兴认识你呀!”
汤野长的漂亮,不是那种传统的漂亮,而是特别西方的风格,五官都长的比较大。亚洲人欣赏不来这种美,但是欧洲人却很喜欢。尤其是在法国,法国男人都觉得她浑身上下充满了野性,所以这让汤野的生意特别好……我和接触有一段时间了,我知道她笑容背后的含义是什么。
她看上周南风了。
以周南风的长相来说,汤野会看上他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周南风的身材高大,健壮,穿着剪裁得体的羊毛大衣,看起来就英俊不凡。几年不见,他的头发留长了,规整的绑在脑后。站在房间的阴影里,有几分雌雄难辨诱惑的美感。
就算周南风没有钱,光是看脸,他也足以让汤野感兴趣。更何况周南风有钱,很有钱,差不多全法国都知道他富的都快流油了。
我还没想好如何面对周南风,我更没想好有汤野在场的时候如何面对周南风。换句话说,我这辈子都没想好要面对周南风,别说现在还有汤野在场……我应该怎么办?赶周南风出去,还是赶汤野出去?
我不知道,所以我也没有说话。我默默祈祷着,希望他们两个人中间能有一个识趣点。不请自来,也不送便走。可是很明显,我的祈祷毫无用处。他们两个人全都站在原地,没有一个人想走。
哎,我觉得我身上的枪伤也跟着疼了。
“哎呀,这么黑,怎么能好好说话呢?”汤野点了灯,扶起了倒地的衣架。关上了房门,她很大方的率先坐在沙发上,“韩欣,你也是的,来朋友也不会招待……你看我这记性,我差点忘了韩欣病刚好。还是让我来招待吧!我家里有上好的红茶,我去取来些。我们泡点茶,好好的聊聊。”
汤野自顾自的说,又自顾自的走。像是一溜烟一样跑回家,她翻箱倒柜的跑去找茶了。
房间里的灯亮了,只有我和周南风两个人站在地中间。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动,还是我先开的口:“这些年不见……你还好吗?”
周南风看着我没说话,他的眼神像是凝住了一样,看着我一眨都没眨。被他看的有些尴尬,我不自在的轻咳了几声。偷偷用手磨蹭一下裤线,我鼓起勇气再次问他:“我从新闻上看到,说你在捷克受伤了。新闻还说你伤势挺严重的,中途还转了一次医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些?要不然你快点坐会儿吧!我……”
不管我说什么,周南风都不说话。我自己越说越尴尬,最后索性也闭嘴了。其实我还想问问,周南风没有钥匙是怎么进来的……我转念一想,以他现在的经济实力,在欧洲连个小国家都能买下来了,我房间里的老式门锁更不在话下。
周南风看着我,我看着地。我能感觉出他一直盯着我看,就算我脸皮再厚也不自觉红了脸。气氛沉默又压抑,我都有几分喘不上气。我感到有些烦躁,恼火的嚷嚷出来:“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你倒是说啊!就这么一声不吭的,算什么意思!我……”
我的话没说完,端着托盘泡好红茶的汤野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好啦!好啦!我泡好茶啦!还有一些小点心,不知道味道合不合适……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赖,怎么样?既然认识了,大家以后就是朋友了嘛!”
汤野的托盘和点心没等放下,一直没有说话的周南风突然抬腿就走。我和汤野谁都没想到他的动作会如此突然,汤野惊讶的连自己弯着腰都忘了。
“他这是干嘛呀?他不喜欢红茶吗?”汤野扭头问我,“韩欣,你们两个刚才吵架了?”
我耸耸肩,告诉她我和周南风也一句话都没说。汤野气呼呼的把托盘放下,她纳闷的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呀?不会是个哑巴吧?不能呀!我记得有一次看新闻,顾西洲还发表讲话来着,说话挺流利的呀!英语和法语都好着呢!怎么学完法语忘了中文怎么说了?我的天……不会是新闻里一直播的他受伤,是嗓子挨枪子了吧?”
至于周南风为什么来,又为什么来了不说话,我也是一无所知。我无法回答汤野的问题,我心里也是好奇的要命。带着满肚子的疑问,我翻来覆去的想,结果是一晚上没睡觉。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和杨亚一起去快餐店吃早餐。我们两个刚刚和好如初,杨亚对我总有一种讨好的殷勤:“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昨天晚上没睡好吗?还是伤口不舒服了?用不用我带你去医院?”
“我挺好的,没事儿,什么事儿都没有。”我不想多谈,“你想吃什么?你告诉我,我去点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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