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人格

我一手拎着兔子皮，浑身是血的站在血泊里……那是顾西洲第一次露面。”

    “我的天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很是同情周南风的遭遇。只要一想到七岁的他可怜的无助，我仿佛心都在滴血，“那后来呢？除了杀兔子那次，后来他还有露面吗？”

    周南风想了想，他接着摇了摇头：“我想不起来了，真的，我想不起来了。在我家没出事儿之前，顾西洲很少露面的，所以我就没察觉过……可是自从我家出事儿后，顾西洲几乎占据了我的身体。我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他决定了我的工作，选择了我的婚姻……我不想和卡米尔结婚的。”

    “你认识卡米尔吗？”听到周南风这么说，我心里忽然燃起了一股希望，“你喜欢她吗？”

    “当然不！我一直喜欢的人就是你啊！从上大学开始，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周南风情绪激动的说，“你可能觉得我在说谎！但是我发誓，我真的没有骗你！我爱的是你，我喜欢的人是你，我想娶的人也是你……韩欣，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形容。这三年来，我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每天早上当我醒来时发现身边睡着别的女人，发现自己在别的地方，我都想死……可是我不能死，我舍不得你。”

    我抱住他，哭的泣不成声：“别说了，你别说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一个字儿都没有骗你。”周南风用力的回抱住我，说，“韩欣，我……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很爱你，我舍不得和你分开。但是我又不能这么做，顾西洲会伤害你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看过周南风藏起来的画，就像是他藏起来的良苦用心。如果要在这个世界上选一个人相信，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周南风。

    感受到周南风的彷徨无助，我觉得心都碎了。不知道如何做能安慰他，我只有用力的抱紧他：“不！他伤害不了我的！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他伤害我的……我们去看看怎么样？我带你去看精神科医生？你这是多重人格，是可以治好的！”

    “我知道。”周南风病了太多年，已经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了，“卡米尔知道我的情况后，她给我找过医生。我见了医生，把我的情况都告诉了他。医生说，顾西洲很可能是我分裂出来的人格，当我遇到的事情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或者有一些我面对不了的情况时，顾西洲就会出现……可是，也可能有一种更糟糕的状况。”

    “更糟糕的状况？”还有什么能比人格分裂要糟糕呢，“医生是怎么说的？”

    周南风看着我，他的眼神游移不定，很是犹豫。我握紧了他的手，努力的想要温暖他：“你不要担心，你告诉我好了。不管是什么情况，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的。别说你多出一种人格，就算是你得了绝症，我也不会放弃你的……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和周南风对望着，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他柔软的内心。我们两个对视了几秒钟，周南风懊恼的败下阵来：“我来之前还想说，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你这件事儿……可是韩欣，我永远都拒绝不了你任何的要求。”

    “因为你爱我啊！”我厚着脸皮说，“你刚才说的，你只爱我一个人。”

    周南风牵起我的手，他重重的吻在了我的手背上：“是的，我只爱你一个人，永远都是。”

    医生说的更糟糕的事儿，周南风也很难接受。他似乎鼓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来：“多重人格，是比较麻烦的一种病。很多患者的情况，就连医生都不清楚……我的主治医生说，原本我是主人格，顾西洲只是我主人格的附属人格。在我的主人格需要的时候，他才会出现。但是现在……”

    “但是现在，顾西洲出现和停留的时间太长了。”周南风深吸口气，说，“我们两个的地位，发生了根本的变化。我的主人格的力量慢慢变弱，情况就反过来了。渐渐的，我沦为了顾西洲的附属人格。只有顾西洲心有不忍的时候，我才能出现。”

    “这是什么意思？”听周南风说完，我心脏的位置都抽疼了，“你和他……”

    周南风不再看我：“多重人格可以治疗成功的，药物，或者是其他的。但是以我和顾西洲的力量对比看，能被药物消除的附属人格只有我。到了那个时候，再没有人能阻止他伤害你了。”

    “消除附属人格的意思是……”

    周南风苦笑：“消除附属人格的意思是，我会永永远远的消失。”

    我震惊的捂住嘴巴。

    “所以，我不能消失。”周南风再次抱住我，他的语气非常的坚决，“无论顾西洲多么想让我消失，我都不能。我能知道他的想法，我知道如何能保护你……千万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我的存在，不然你就麻烦了。”

    虽然周南风和顾西洲算是两个人，外人很难察觉，可是他们两个共用一个身体，就不能隐藏了。不管周南风藏的多么小心，以顾西洲的敏锐，他早晚都会知道的。拿捷克的事情说好了，顾西洲已经起疑心了。

    “可是卡米尔已经知道了。”我说，“卡米尔不会告诉顾西洲吗？毕竟是顾西洲选择的她，他们两个的感情要好一些吧？而且卡米尔还帮着顾西洲打过掩护，她不会帮着顾西洲把你赶走吗？”

    听我说起他的“妻子”，周南风有点别扭：“不，不会的。我见过卡米尔几次，她人倒是挺不错的。没错，确实是顾西洲选择了她，但是他们两个也没什么感情。我听卡米尔的意思，他们两个为了钱得事儿闹的不太愉快。好像是顾西洲在婚前财产公证上做了点手脚，害的卡米尔损失了一大笔钱。恰恰相反的是，卡米尔想要帮助我把顾西洲赶走。我答应她，只要能把顾西洲赶走，我离婚的时候可以净身出户。”

    “你要把钱都给你的前妻吗？”听周南风说起卡米尔的口气，我有一点点发酸，“你就那么心疼她啊？把钱都给她了？干嘛，你以为我会喜欢你这个穷光蛋啊！”

    周南风咧嘴笑笑：“不喜欢也没办法啊！我这个穷光蛋，是无论如何都赖上你了。”

    说完话，周南风低头吻住了我……为了这个吻，我等了能有四年了。

    周南风的气息，是那么样的熟悉。我顺着他的动作一点点的倒在沙发上，感受着他热热的呼吸撒在我的脸上。他的手，他的唇，他的温度，他的触摸，都是那么样的让我怀念。我的手指摸上了他的眉，触碰他眉上的伤疤，眼泪跟着掉了下来。

    “你好啊！”周南风瘦削的脸庞在我的眼泪里变的晶莹剔透，“陌生人。”

    周南风看着我笑了，但是他也哭了。为了这一刻，我们似乎都等了好多好多年。周南风细密的吻落在我的脸上，像南风，也像是春雨。滋润了我的心，温暖了我的感情。

    这才是我想要的爱情啊！这才是我一直苦苦寻觅的感觉啊！

    久别重逢，我和周南风都激动万分。我们两个在沙发上温存了好一会儿，这才到我房间的床上。迫不及待的脱光彼此的衣服，我们很快就赤身相见了。可是在看到我们彼此的裸.体后，我又哭了起来。

    “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啊！”我颤抖着手指，一一划过周南风身上的伤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的脸上，你的身上……你告诉我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南风没有急着告诉我，他的注意力都被我肚子上的伤疤吸引了。想起没出世就死去的孩子，周南风哭着亲吻我的伤疤。不停的和我道歉，他满心的愧疚和无奈。

    “韩欣，疼吗？”周南风的大手覆在我的小肚子上，他反复的问，“这么长的伤口……应该很疼吧？”

    我摇摇头，安慰他说：“不，不疼，都过去了……你和我说说，你身上的伤疤都是怎么弄的？”

    我们两个哭个不停，也没心情做什么。光着身子躺在床上，继续没说完的话题聊。四年没见，我们有太多的事情想和彼此倾诉。周南风身上的伤疤，全都成了见证。

    “这些伤疤，都是顾西洲替我挨的。”周南风又是一声长叹，“我爸被抓起来后，他的不少仇家都找上了我。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从来没吃过苦……”

    “你能亲口承认可真不容易啊！”我一边用手指在他胸口画圈，一边笑着说，“要知道，以前你是打死都不会承认的。”

    周南风握住我不停在他身上调皮捣蛋的手，他笑说：“是啊，以前不承认，后来不承认也不行了。我没什么本事，除了花钱找我爸，没别的特殊本领。我被仇家追杀，有好多次都快死了……是顾西洲救了我。”

    我想，周南风对顾西洲的感情一定是非常复杂的。顾西洲杀了我们的孩子，但是他也真真切切的救了周南风的命：“韩欣，有时候我都觉得高兴，幸好你去做了牢。如果你当时被无罪释放，肯定和我一样的惨。不，你肯定会比我惨更多。我爸的那些仇家，他们和我爸一样不是人。打我，骂我，羞辱我……在我悲愤交加的时候，顾西洲出现了。他打跑了一些人，成功脱了身。”

    “可能就是因为我太软弱了，所以顾西洲必须经常出来帮我。”周南风低下头，他长长的睫毛落下阴影，“他帮我打跑坏人，他帮我招兵买马，他帮我受尽了一切我不能承受的痛苦，所以我才有现在能享受到的物质……就是因为我太依赖他了，现在他才那么强大。让他伤害你，这都是我的错。”

    愧疚就像是一个圈，不管周南风说什么，他都无法跳出这个圈子。这样的周南风让我心疼，也让我怜爱。我抱住他，轻声说：“这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要说你一定有什么错的话……哪天等你不爱我了，那才算数。”

    “那恐怕我不能了。”周南风笑，“这辈子，我不会不爱你的，哪怕是我死。”

    我和周南风抱着彼此，夜已经深了，我们也不再追究每条伤疤背后的意义。能够相聚已经非常不易，我们要懂得珍惜。

    “今天你们餐厅的经理。”准备休息前，周南风小心眼的询问我说，“叫丹尼是吧？”

    “对啊！”我故意装傻着问，“怎么了？”

    周南风的小心思都写在脸上，我不去问，他也不好意思说。被自己的话憋的难受，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别别扭扭的问：“今天晚上你们出去了吗？”

    “是啊！”我没有隐瞒周南风，坦白道，“他带我去看电影了，我还是第一次和男人一起去看电影……感觉真是不错呢！”

    我这一句话，就让周南风很火大。他发火的样子倒是和顾西洲很像，整个人看起来都凶巴巴的：“谁说你没和男人一起看过电影？你和我一起看过电影的啊！在小楼里，我们两个看了好长时间的电影呢！”

    “只有咱们两个吗？”周南风在意我的样子让我很是喜欢，我故意逗着他说，“我怎么记得还有宋康来着？当时我不是和宋康谈恋爱吗？你这个电灯泡，天天都妨碍我们约会……”

    我越说越高兴，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周南风不说话了。我回头看他，就见他撅着嘴巴气鼓鼓的看我。如此可爱的周南风，我真的是太久太久没见了。我实在是忍不住动手捏捏他的脸，笑说：“干嘛？这就生气了啊？我不是和你闹着玩吗？你怎么还……”

    没等我的话说完，周南风直接将我推倒了。他压在我的身上，用力的亲吻我。我被他吻的无力招架，我也根本不想拒绝。跟随他的动作，我听从他的摆弄。

    还真是，熟悉的感觉。

    和雨夜在别墅的那夜不同，周南风的动作要熟练多了。我记得我们第一次做的时候，他连地方都有点找不准，还是我教的他……时过境迁，真是令人唏嘘感慨。

    可能老天爷也想让我们重温过去的美好，在我们做到一半时外面也下起了大雨。雨声哗哗，有种和过去时空的交错感。等我们做完后，大雨还是没有停。伴随着雨声，我问了句非常扫兴的话：“顾西洲和汤野做过了吗？”

    “这个我不清楚。”周南风想了想，他倒是很认真的回答我，“虽然我知道顾西洲的大部分事情，可是不包括做.爱。每次都是他做完后累的睡过去，我才有机会醒来……他应该是没有和汤野做过，我觉得应该是没有。”

    我迟疑了一下，问他：“你会在顾西洲累了的时候醒过来吗？那顾西洲会不会在你累了的时候醒过来？”

    脑子里突然冒出的想法让我一惊，我都有点搞不清楚现在躺在我身边的人到底是谁。周南风看我惊慌失措的模样，他笑着在我鼻子上刮了一下：“我就是担心这样，所以才没做太多次……在顾西洲醒来之前我回到家里，应该就不会让他发现了。”

    “那就好。”我安抚着自己拍了拍胸口，“我觉得我们两个应该弄个暗号，不然下次我叫错了人，那可就麻烦了。”

    周南风看看手表：“不过说真的，我是应该回去了。我已经出来太长时间了，这样有点危险。”

    “好吧！”我盖上被子，有点失望的说，“这真和我们第一次时的场景一模一样啊！外面下雨，你偷偷摸摸的来，偷偷摸摸的走……不知道这回我们能不能有个孩子呢？”

    周南风压在我的身上，我周遭都是他身上的气息。我们两个的鼻尖相对，他认真的对我说：“韩欣，你要等我。”

    “等你什么？”我问他，“等你离婚吗？”

    周南风没有理会我的玩笑，他继续说道：“你等着我，总有一天，我会战胜他的。我会再来找你，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我们还会有孩子，有好多好好的孩子。我们会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你会成为我的周太太。”

    我看着周南风，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除了傻傻的点头外，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周南风含住我的唇，他用力的吮吸着。直到把我的唇吮吸的红艳艳，他才停了下来。伸手摸了摸旁边的衣服，周南风从衣服里摸出一个东西。神秘兮兮的看着我，他笑说：“我带了个礼物给你。”

    我耳朵比较灵，周南风没等把礼物拿出来，我就已经听了个大概：“嗯？让我猜一猜，看我们有没有默契……你带来的礼物，是挂在脖子上的吗？”

    周南风一愣，他接着又笑了。眼神里满是宠溺，他笑说：“你还真是聪明啊！这都能猜的到。”

    “到底是什么？”我忍不住催促他，“快点拿出来给我看看，我好奇的不得了……最好是值钱的东西呀！我现在穷的家徒四壁快要揭不开锅了呢！”

    在我期待的眼神下，周南风一点点的把东西拿了出来。而在他把东西完全亮在我的眼前后，我彻底傻了眼。

    “这个！这个不是……”

    我指着周南风手里的打火机，惊讶的话都说不连贯。看我太激动，周南风笑着把打火机重新带在我的脖子上：“是的，这个和我上大学时送给你的打火机一样。很意外吧？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我也觉得很意外，我都不知道顾西洲什么时候买了个……顾西洲不愧是另一个我，连眼光都和我一模一样。他卧室里的打火机多的很，我想他应该不会注意到少这一个。我知道你会喜欢，所以我就拿来了给你。加上你那个，这两个打火机可以凑一对儿了……韩欣，你高兴吧？怎么都不说话？高兴的失语了？”

    我不是高兴的失语了，我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个打火机，不是和我之前丢的一样。这个打火机，就是我之前的那个！

    周南风送我的打火机，我如珍如宝的收藏着。上面的每一个划痕，每一个磕碰，我都记忆深刻。在周南风把打火机拿出来时，我几乎一眼就可以确定这是我丢的那个……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我丢的打火机会在顾西洲那里？我的那个打火机，不是被刚来法国时和我一夜情的男人拿走了吗？

    还是说……顾西洲，就是我刚来法国时和我一夜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