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黄府后准备去小溪村,半路遇到正好来镇上的斐公子。
“这要是传出去,我这知州还要不要做了!”徐知州焦急道。
虽然知道是计策,虽然斐公子觉得这番操作有些过火了,但既然事情已经做了,便没有回头路。
“他有没有说后面如何做?”思量半晌后,斐公子问道。
“让我们无论如何撑住三日。”徐知州蹙眉道。
斐公子沉默一刻。
“那就撑住三日。”
“万一三日后没找到病源呢?”徐知州没想到好友这般利落站队,神情不敢置信,“我的好声誉还要不要了?”
斐公子淡淡扫好友一眼。
“若疫情爆发,死伤无数,你还有什么好声誉可言?”
徐知州:“......”
与徐知州同样不安的,还有黄府的一众老爷公子。
听到火葬的传言,黄老爷子喊来了黄大老爷,黄大老爷急匆匆赶来,不待黄老爷子问便急匆匆说道:
“父亲不必忧心,是假消息。”
黄老爷子淡淡看儿子一眼,“我看忧心的是你。”
黄大老爷一噎。
好吧,院子里喊成那样,他能不忧心才怪。
“这计策是谁出的?范老的徒弟?”黄老爷子转着玉球不疾不徐问道。
黄大老爷见父亲并不担忧的样子,心神微安,点点头,坐到一旁椅子上道:
“齐医官说让咱撑住三日,届时必定给出一个结论。”
黄老爷子不解:“为何是三日?”
黄大老爷摇摇头。
“齐医官不说,我猜是已经有怀疑目标,暂时不方便跟咱透露,免得走漏风声。”
黄老爷子面露思忖,倒也没再多问,只让黄大老爷盯紧点,叮嘱两句让他去忙了。
黄大老爷前脚刚走,黄老爷子一个人也出了院子来到范老大夫院子门口。
黄老爷子没有进屋,他拿着一壶酒坐在范老大夫院子的石桌上,让仆妇打开窗子,对着卧床不起的范老大夫喊话。
“上次我说酒都喝完了,其实是骗你的,还有两壶呢。”黄老爷子晃了晃酒壶说道。
范老大夫气息虚弱地哼了一声。
黄老爷子听到了,笑了笑:
“都说了让你不要老惦记那些汤汤水水,你不听,你看,把自己吃倒了吧。”
范老大夫不知道是没力气哼了,还是心虚,这次没吭声。
黄老爷子继续揶揄,不时喝两口酒气气范老大夫。
白拂来过来时,黄老爷子刚将一壶酒喝完,似乎喝尽兴了,起身要走,走了几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白拂手疾眼快扶住他,鼻子闻到了熟悉的酒味,她微微蹙眉,“范老大夫都病成这样,怎么又拿酒过来?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范老大夫:“......”
我招谁惹谁了!
黄老爷子也穿着白色罩衫和面罩,白拂没仔细看,只以为是府里的哪个管家。
黄老爷子站直了身子,打量面前一脸火气且说话很冲的小子,“你就是范老的徒弟?”
白拂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没说话。
屋里传出范老大夫的声音,“我没有这样的徒弟!”
白拂翻了个白眼,搞得谁稀罕当你徒弟一般,她径直走进范老大夫屋里,将食盒放在桌上,淡淡道:
“今日的吃食。”
“拿走拿走”
范老大夫没好气地摆手,“一天一百两,居然只给我喝粥,你这是欺负老头我孤寡无依!”
白拂将食盒打开。
“明明还有水果和蔬菜,有鱼汤,还有肉,别人想吃我还不给呢。”
还好意思说有肉,水煮的肉算哪门子肉!
范老大夫气得胡子直抖,白拂不理,自顾自将饭菜摆好便走了。
黄老爷子瞅瞅无语得直翻白眼的白拂,又瞅瞅被气得翻白眼的范老大夫,不知道被戳中了哪个笑点,笑了笑走进屋里。
“你要是不吃,那我帮你吃吧,刚才光顾着喝酒肚子正难受着。”
范老大夫忽地坐了起来,“不吃也不便宜你个糟老头子!”
...
“都过了两天一夜了,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元子泰蹙眉看着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白拂问道。
白拂继续趴着,有声音闷闷从被子里传来,“让你的暗卫盯紧点,别让人跑了就行。”
说着她指了指外边,“从外面把门关上,谢谢。”
元子泰一走,斐公子暗卫送来了包裹,白拂迫不及待起身拿着包裹去了恭房。
再出来时,暗卫还没走。
“有事?”
白拂古怪看他一眼说道。
“主子问白公子有多大把握。”暗卫面无表情说道。
白拂想了想,“一半吧。”
暗卫带着这个答案走了,白拂重新趴会床上,一直到凌晨十分,她倏地坐起来,看了一眼手腕。
呵,果真沉不住气了。
黑夜如墨。
新人院落整晚灯火通明。
都要死了,还有谁心大到敢睡觉?
哭也哭了,骂也骂了,两天下来,没力气的早放弃挣扎,有力气的也被折腾得形容憔悴,整个院子被绝望笼罩得密不透风。
元子泰都看得有些于心不忍了。
他爸爸也是怕自己看了于心不忍,所以宁愿待在屋里不出来的吧?
一个苗条身影从恭房里慢慢走出来,许是累得虚脱了,她身子有些踉跄,她一手扶着腹部,一手扶着墙慢慢朝水井走去。
水井旁有个水槽,水提上来后倒入水槽,水槽里的水会从水槽侧面的一个小孔流出,方便人们用流水洗手。
废水则会流入一个大缸里,每次水满了会有专门的人来处理。
如今这个水缸几乎满了,却没有人来管。
女人提了水,倒进水槽,然后蹲下仔仔细细洗手。
洗完似乎觉得不够,拿起水桶又要去提,就在她要将水桶往水里扔的一瞬间,两个暗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毫不客气一掌将她劈晕。
水桶则被另一个暗卫稳稳抓住,暗卫神情冷漠朝水桶里看了看,赫然是一坨排泄物,随即对着外面做了个手势。
很快,一批护卫带着火把冲进来。
看到火把的一瞬间,神情呆滞的人们瞬间惊醒,随即撕心裂肺尖叫哭吼起来。
白拂拧着一个人走进院子,一旁暗卫也拧着一个人。
“原来三个还是一伙儿。”元子泰齐医官走进来道。
被抓的三人赫然是那三个舞姬。
白拂先前就定位了新人院里所有人,但凶手似乎很有把握不会被抓住,一直不行动,直到这次被谣言逼急了。
原以为是一人作案,但从另外两个舞姬趁侍卫换班准备逃跑来看,他们也是知情的。
往井里投放排泄物的,大概率是病毒携带者,另外两人就不清楚了。
很快素娘也被带来,素娘看到几人,神色惶恐又惊诧:
“你、你们...”
白拂静静打量厨娘片刻,叹口气,转头看齐医官。
“换个地方你们慢慢审吧,不要吓到其他人。”
翌日,新人们被安抚住,被送往黄家郊外别庄继续集中观察,被抓的三个舞姬和厨娘则被带去别的地方继续审问。
白拂只在第一日确认几人确实是投毒逃跑未遂后,便没有再过问,因为范老大夫突然又出现病情恶化。
“范大夫他年纪大了,又连着被感染两次,怕是熬不住。”
几个大夫将能用的药都用了一遍仍不见效果后,一脸忧心说道。
白拂撇撇嘴。
所以早说了嘛,病从口入,都是范老头贪嘴惹的祸!
话虽这么说,白拂还是给范大夫用了阿莫西林,还好范老大夫没有出现什么不良反应,折腾几天熬了下来。
之后齐医官带来审问后续。
三名舞姬是三胞胎,他们所到之地接连发生瘟疫,不停受到驱逐,一开始他们也不明白是何故,后来慢慢摸索出规律--
只要其中一个人如厕后用手触碰吃食,或者与人共食,对方就会患病。
他们辗转各地艰难谋生,后被有心人发现收买,用计通过李掌柜来到饶州,意图毒害黄府,但他们一口咬定收了银子却不知道买家是谁。
投毒方式是偷偷用脏手触碰食物。
往范大夫汤水里投毒,厨娘自尽确实是他们三人的手笔,目的是转移注意力。
三人有些功夫也懂伪装,协力布置了自杀案发现场。
向方婶抱怨一同来的厨娘抠门,以及故意提前让李掌柜患病,也是他们转移注意力的手段之一。
往井水里投放排泄物,则是因为听说大夫做出一种药剂,吐口唾沫便知道谁得过病谁没得过病,他们害怕了,便想着将水搅乱,让所有人都得病。
测试药剂的传言,自然是白拂让人传出去的,同时她让暗卫重点盯住那些在恭房里待得久,或者在水井边鬼鬼祟祟的人。
她并不确定这样是不是能抓到凶手,但总是要试一试的。
好在她运气好像还不错。
“为何那个厨娘和另外两名舞姬都没有被传染?”齐医官不解问道。
白拂道:“有可能没有接触到病源,也可能曾经患过伤寒,但恢复了,因此不会再被感染。”
齐医官恍然,“原来是免疫了。”
白拂古怪看齐医官一眼。
“中医也有免疫一说?”
齐医官:“不瞒白公子,我这次被派来饶州就是来负责疫情管控的,太医院有提前做相关教习。”
听到疫情,白拂眸光闪了闪。
“大国师预测的疫情?”
齐医官点头。
“确定是痘疫吗?”白拂又问道。
“是”齐医官道,“大国师预测的就是痘疫,不过摄政王命我等严防一切可疑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