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看向床榻边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顾赫炎,又立刻收回目光,随即盯着床榻上的轻纱幔帐,若有所思的模样。
匡大夫替慕之明诊过脉,将他手臂塞进被褥里,对几人说:“放心吧,没有大碍,就是落水受惊着凉,所以发热了,我等等开一副药,调理个三五日就没事了。”
几人皆松了口气。
慕之明说:“匡大夫,我头疼得厉害。”
匡大夫说:“落水着凉,先前还醉酒,怎么可能不头疼啊?”
“不是。”慕之明说,“不是发烧醉酒的头疼,后脑勺,感觉突突突的,疼得厉害。”
匡大夫:“你起身,我瞧瞧。”
慕之明于是撑着身子想坐起。
顾赫炎连忙伸手扶他。
慕之明又是一愣,似乎有些不自在,礼貌道谢:“谢谢。”
顾赫炎颔首:“慢些。”
匡大夫:“哪疼呢?指给我看看。”
慕之明指了指脑后。
“哎呦。”匡大夫瞧了眼,吓了一跳,“怎么肿成这样了?这是磕哪了?”
“我不记得了。”慕之明揉揉发疼的地方,讪笑,“我喝醉后都是不记事的。”
“别乱揉。”匡大夫连忙拽下慕之明的手,“我给你敷药,拿纱布包扎一下。”他说着,打开药箱,拿出药粉和纱布,仔细给慕之明包扎好,然后提笔开始写药方。
傅诣抬手,对慕之明和顾赫炎作揖行礼道:“今天离朱出事,是我失责,实在是罪无可赦,来日定登门拜访,负荆请罪。”
慕之明摆摆手,坦然自若地说:“诣哥哥,我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他话音落。
房间里突然静得落针可闻,只闻匡大夫写药方时吹笔墨的呼呼风声。
虽然刚才房间里也很安静,但慕之明七窍玲珑,怎会察觉不出气氛的骤变,他困惑地抬头望去,见顾赫炎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目光里全是震惊,好似见到了神话故事虚构的洪水猛兽。
而傅诣同样十分惊讶,像是故友与自己分别多年,一直了无音讯,突然就在街道上碰见了一般。
下一秒,傅诣微不可闻地勾了下嘴角,眸光闪过难以言喻的欣喜。
傅济安开口道:“慕哥哥,好久没听见你这样称呼皇兄了。”
慕之明笑道:“平日在大庭广众之地,当然得称呼为肃王殿下,怎能因为自幼亲近,而坏了礼节规矩。”
傅济安:“是吗?可上次,只有我们三人时,你也只唤皇兄为肃王殿下啊。”
慕之明:“何时啊?难道是之前我们品尝君山银针的那日?”
傅济安:“什么君山银针?”
慕之明:“啊?”
“好了。”匡大夫突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他拿起刚写好的药方,交给顾赫炎,“一日服用三次,以清水煎煮成一碗,趁热服用。”
顾赫炎堪堪回过神来,先将药方折起仔细收好:“明白了。”
慕之明满头雾水:“那是我的药方吧?”
匡大夫:“是啊。”
慕之明:“那为何交给顾将军啊?”
匡大夫:“给他给你不是一样的吗?”
慕之明:“啊???”
怎么就一样了?
正此时,有小厮匆匆走进厢房,向几人行礼后说:“燕国公府上派轿子来接人了,我遵王爷嘱咐,让轿夫把轿子抬进来,就停在府内的庭院里。”
“好。”傅诣点点头,看向床榻上的慕之明,“离朱,能走动吗?”
慕之明笑道:“我哪有那么体弱,怎会连走几步到轿子前的力气都没有。”
说着,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慕之明掀开被子,侧身坐在床边,穿好鞋子,扶着床柱站起身。
顾赫炎紧张地盯着他,手微微向前伸,只要慕之明一踉跄,立刻上前扶住人。
但慕之明站得很稳,一点事都没有。
他自持礼节,还想和众人作揖道别,结果被匡大夫和傅济安推搡着塞进轿子里,让他好好养病休息。
顾赫炎是骑马来的,送慕之明乘坐的轿子出肃王府后,驭马跟在轿子身后。
慕之明并没有发现顾赫炎驭马跟着。因轿子轻微摇晃,又因他发着低烧,慕之明上了轿子就开始犯困,他只记得他三日前才游历江湖结束回京,在家中住了不到两天,却不知自己因何前往肃王府,更不知自己怎么就落水了。
他头疼不已,不愿想那些看起来非常违和的事,阖眼歪头,在轿子上睡着了。
到慕府时,慕之明感到有人小心翼翼地、动作轻柔地将他从轿子里抱了出来。
他明明知道没有人能这样动作亲密地抱他,却莫名觉得十分心安,好似料到此事就是会发生一般,迷迷糊糊中还偏头往那人怀中蹭了蹭,随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