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渡不动声色坐回座位,心里不免又嘀咕起来。看花渡这副样子,好像带着刺儿,前面是要她唆使楚衍不要和花询联手,现在又变成了动不动就说出不着边际的话,花岸搞不清楚状况,懒得开口。
“我不是开玩笑。”花渡直视楚衍,认真道,“你下午进了宫,难道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吗?”
楚衍心往下一沉,握着的杯子的手倏然缩紧。她眼神带着肃然的杀机一闪而过,脸上还是含着笑:“宫中乃天子之所在,陛下龙威震天,能有什么不对?”口中半分不留破绽,可是她心底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世子。”花渡偏过头,重新站起身,“恕我无礼,一路赶来长安我甚是疲惫,先告辞了。”
楚衔为难地看着花渡,花渡却连他的答复都不管,转身就要走出去。
本来就对花渡有所不满的楚衍把刚拿起来的食箸往案上重重一拍,发出一声震响。花渡停住,楚衍抬起头,脸上含着谦逊的笑起身道:“衍很久没见解语,既然解语困倦了,不妨衍送解语回去休息。”
“对对对,”一旁不吭声的花岸赶紧道,“大家都这么久不见了,我也是很想解语你啊,我们一起送你回去休息!”
“呃……”摸不清楚状况的楚衔警告地瞪了楚衍一眼,不甘不愿地道,“那你们就送花大家去休息罢。”
花渡一声不吭走了出去,楚衍向楚衔点了点头,和花岸跟上去。三人沉默着并排走在宁王府的廊道中,夜上月明,楚衍一路沉思,斟酌着要怎么询问花渡才不会和她闹得不愉快。花渡坦然得没有半分沉郁,披着月光,步伐轻盈飘忽,背影落在花岸眼里,更觉得花渡像是鬼仙,飘飘忽忽,死气沉沉,无声无息。
花岸无心欣赏沿途风景,只一味腹诽着花渡:“这臭神仙,说不让我沾宁王府和花府的事情,自个儿倒好,这插手插得干脆啊!说什么天道自有常,若强行干涉会被天规惩戒,一向装什么正直,袖手淡看人情世故,可到底还不是插手干涉世间的事了?哼,她自己不作榜样,怪不得我了。不让我和楚仲辞走近,我偏要!”
一路上都有灯笼照路,渐渐接近秋日,两旁的秋菊都有要盛开的迹象,在灯火照耀下,含苞欲放别有一番意趣。三个人各怀心事,辜负了良辰美景,花渡平常最爱花草,此时也对秋菊熟视无睹。围墙高深,沿着石路走到楚衍的院子,早有侍女去收拾一间屋子给花渡住了,见几人回来了,侍女点起烛火,都在门口候着。
其中有一个穿着与一排侍女不同,身上的衣服料子要比她们好上不少,远远望见楚衍回来了,在此等候多时的她总算松了一口气。但她紧接着看清了中间走的那个白衣女子的脸后,大惊失色,一时间迎上去也不是,不迎上去也不是。
花渡看见了那个侍女,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走到门口,众侍女行礼,那人才迟疑地给她们行礼:“郡主、表小姐……花大家。”那一句犹豫的花大家让花渡平复了蹙眉,楚衍见到是她,温和道,“白蔹,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人正是来宁王府多日的白蔹。
白蔹眼神闪烁地看了看花渡,把嘴边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勉强一笑:“本来是想问问郡主,何时能答复我主,可……”她偷偷得瞥了一眼花渡道,“现在郡主有要事,奴婢先告退!”花询之所以会想要报仇,她之所以领命来长安,这花渡绝对脱不了干系。花渡和花询到底怎么一回事白蔹隐约有个感觉,但这事不好说,后来花渡自己走了,花询跟丧了心智一般,气得发抖,身为花询信任的心腹,白蔹当然是无法心平气和地看待花渡了。
花渡没有怪罪白蔹,只是眼睛的悲伤快要冒出来,她垂下眼帘,敛眸沉默,掩饰得很好。
楚衍看看花渡,又看看白蔹,想了想道:“也好,我早想让你去回复问棠的,只是这两日我太忙了,一时间答复你。这样,明日你便启程,去找问棠,就说——”她顿了一顿,温和地笑道,“她的意思我明白,我们那么多年的情谊,楚衍不会忘的。”
“奴婢替主子谢谢郡主!”白蔹喜出望外,忍不住欢喜笑了,忙不迭感激楚衍。
“慢着。”冷风吹起,花渡站在灯火下,温玉脸庞半隐在黑暗中,背后的青丝被吹起,发丝扫过她冰冷的眼睛,纵使离她一步远的花岸都觉得寒气逼人。她一袭白衣在寂静的夜色中,越发与孤魂野鬼相似,只是那寒冰的语气,比秋夜还凉。
“你当真,想给花询陪葬么?”她目光悄然落在楚衍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骇人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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