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因为成本较低,便于大量生产。从它诞生之后,在之后的两百多年间,一直是欧洲军队普遍装备的武器。虽然在后世来说,类似古董的遂发枪威力实在不值一提,但在眼下来说,也已经是领先大明的火器不知道多少步了。
这一箱子东西给许宣带来的惊喜并不会比先前一箱子金砖少。虽然他没有特别大的野心,但是燧发枪这种在人类历史进程中起到重要作用的东西还是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极重的分量。若是以后……
呵,以后在说吧。
他心中想着这些,随后将心态收拾好。
箱子里的金银财物掉落在地面上,这个时候也没有人去捡。即便郑婉仪,在最初见钱眼开了一阵之后,到得此时也已经平静下来。虽然没有人同钱财过不去,但物因为稀,才会显出价值,到得眼下见到堆积如山的财物之后,众人最初受到震撼的心也已经麻木了。
箱子还在不断送上来,这样的过程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在这个过程中,许宣的心态已经从最初的欣喜开始朝另一方向转变。一抹疑虑写在他的脸上,眉头微微地蹙紧。
方元夫见到他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于是走过来,在他身边站了站,随后才有些迟疑的开口。
“汉文,你这是怎么了?眼下的这些收获,应该是好事,为何看你的神情,似乎有些不满意。”
许宣回过头来,朝方元夫看了一眼,随后抬头朝西天已经快要落下去的月色看了一眼,偏偏头,叹了一口气:“不是不满意,是满意得有些过头了。”
方元夫闻言微微愣了愣,随后才意识到一些问题。
眼下的财物太多了,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会过分。虽然徽州繁华富庶,有钱人很多,即便方元夫家中也有着不菲的家资。但是无论如何,同眼下的情形还是不能比。比如一些号城富可敌国的盐商,具体资产虽然不能计数,但是也不可能到得眼下这一步。
钱财这般多,又是天上掉下来的——虽然这个过程中波澜起伏——但是无论如何,担忧也就有了。
这些都是汪直在海外经营多年,积累下来的东西,虽然只是其中一部分,但也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吃下去的。特别是眼下的大明,整个国家一年的财政收入才三百万两白银,面对这些东西,即便是皇帝都未必能坐得住。
“吃不下去啊……”许宣伸手在额头上轻轻拍了拍,烦恼的语气间透露出些许无奈。即便他有心,但是这样泼天的财富面前,他觉得麻烦其实才刚刚开始。
刘守义、令狐楚几方人马,对于五峰遗宝的事情做了很多前期保密的工作,因此消息还不曾泄露出去。但这也是因为这样的宝藏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并没有得到证实。并不代表这样的消息,外界并不知道。如若不然,刘守义大概也不会被派来徽州府。
现在汪直遗留的东西被发现,那么很多事情就再也捂不住了。随后该知道的人,也一定都会知道,随后各方势力就会将目光转过来。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一个小小的书生——至多在加上一个生意人的名头——横竖是没有应对能力的。别说是他,即便刘守义自己,在这个局面之下,可能都会身不由己。到时候,即便想要夹缝中求得生存,对于许宣而言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还有的问题便是……刘守义、令狐楚等人真的没有其他的准备么?
今日刘守义同令狐楚联手对付张让,表面看起来是在合作,但内里的原因是因为刘守义拿住了令狐楚的人作要挟。虽然令狐楚也未必在意那些手下的死活,但是他和穆云槐带领众人来到这边,若是都死光了,就很不好交代了。因此最后也只有屈服下来。
至于在临仙楼的会面,也只是表面上所做出来给人看的某种误导。另外的原因便是这样的合作,对令狐楚而言除了憋屈和被动一点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损失。
但是在消打了张让之后,剩下的便是刘守义和令狐楚之间进行最后角力,这样的过程中,双方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许宣自然也不会知道。
许宣心中这般想着,目光自半山的地方朝下逡巡四顾。被白雪遮盖的大地,寂静无声,水边一些干枯的芦苇丛被雪覆盖住,风吹过去的时候,一荡一荡的摇落一些白色。这个时候当然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找什么……
事情进行到这个时候,除了穆云槐的出现带来的一些意外,横竖便没有其他的了。但是真的没有问题么?
……
至于其他的疑惑也是有的。随着越来越多的盛放财物的箱子被发现,疑惑就越来越深,眼下这些财富的主人——当年那个在海上纵横一时海盗汪直——他为什么将如今惊人的财富囤积在花山的石窟之内?而这样的过程是在什么时候完成的?
根据历史,汪直早年下海,到后来做了海盗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被大明视为匪寇之流。从他的经历来看,他在东瀛建立了极为庞大的势力。处于战国时代的东瀛,各个家族的兵力大概在三千左右,但是汪直作为一个外来者,手下武装人员的力量已经接近五千,并且,还配备了弗朗机人的火器。虽然相对于整个大明而言,这样的力量实在不足一提,但是在东瀛,他确实算得上是土皇帝。在这种背景之下,有人甚至将汪直称为“徽王”。
那么他为什么要回来?
若仅仅用留恋故土,希望叶落归根来说,其实有些解释不通。汪直甘于做海盗,并且在各种斗争中做到后来地步,心中对于乡愁之类的情绪肯定是不屑一顾的。
嘉靖三十三年四月,汪直的同乡胡宗宪受命出任浙江巡按监察御史,官至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总督南直隶、浙、福等处军务,负责东南沿海的抗倭重任。新官上任的胡宗宪,派遣蒋州和陈可愿赶赴东瀛同汪直养子王滶交涉,得以见到汪直。随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汪直于是将蒋洲留在日本,命毛海峰护送陈可愿回国面见胡宗宪,具体商量招抚和互市事谊。在个过程中,胡宗宪厚抚毛海峰,使汪直消除了疑虑,最后决定接受招安。
随后汪直就迎来了他人生中最大的灾难。胡宗宪慰劝汪直到杭州见到当时的巡按王本固,随后王本固在嘉靖三十七年二月五日诱捕了汪直。紧接着三司集议,直接将汪直打入十恶不赦的死地。
嘉靖三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汪直被斩首于杭州宫港口,临刑前见儿子最后一面,二人相拥而泣,当时汪直拿一根髻金簪仰天长叹:“不意典刑兹土!”。兵不血刃地干掉汪直,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胡宗宪的布局都算是成功的。
但是从历史的角度而言,事情也有两面性。汪直被处死后,由于群龙无首,倭寇之患又严重起来。明代的谈迁就曾经说过:“胡宗宪许汪直以不死,其后议论汹汹,遂不敢坚请。假宥王直,便宜制海上,则岑港、柯梅之师可无经岁,而闽、广、江北亦不至顿甲苦战也。”
从胡宗宪开书布局到汪直最后被斩首,也就是几年的时间。在这样的过程中,大明方面对汪直的关注和监视大概都不会有放松的时候。要在人眼皮底下,将这些财物运过来并且埋在花山,即便许宣已经知道历史,但也觉得横竖都应该是一件极难完成的事情。
最有可能安排这些事情的时机,便是在汪直接受招安之前。但是,他应该并没有意识到随后的招安,那又为何会将财富转移到这里?疑惑在许宣的心头悄然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