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废弃了的幽灵城。
他似乎听见大理石走廊上传来脚步声——这可能使追杀者、巡逻士兵、修士或者没有逃跑的仆从……可当他提起长剑、握着半烧焦的「附髓虫」试图查看时,却没有现任何踪迹。
领主府邸在短短数日内已经被洗劫了几次,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圣堂对这里失去了兴趣——或许他们认为卡特?拉尔森宁愿流亡也不敢回到这里。
卡特靠着石柱坐下,旋梯在地面投射下巨大阴影,琉璃图案折射橙红阳光,光与影在地面上轻盈摇曳。他仿佛看见了往昔的日子,童年时代和少年时期在旋梯之间奔跑的情景、藏书阁楼和武器库之间父辈们行走的背影,好像幽灵一样涌进他的大脑。
顷刻间,他怀疑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一切惨剧并未生。但马上,他把头撞向墙壁,血丝蜿蜒流下,他告诉自己必须面对事实,必须拥抱仇恨——但作用甚微,支撑他理智的最后希望已经破灭,现在他只是无意识地等待着命运终点。
他用指甲缓慢地雕刻着黑金木,试图复刻出被烧焦的图案——千百次抚摸过、对着它吟诵、冥思过的法杖,在他脑中有清晰的记忆。他控制颤抖,直到指头流血,然后那些鲜血慢慢渗进黑金木中,只在烧焦表面上留下一道浅痕。
直至深夜,他最终完成了这个工作。他瘫痪在大理石地面上,全身上下,如同流血的手指一样,冰冷麻木——他怀疑死亡的感觉是否与此相同。
突然,急促的脚步声、晃动的光亮让他从这种麻木中惊醒,跌回现实。
他像一只受惊老鼠一样弹了起来,快躲入旋梯下的储物室中。这个放置杂物的小空间,只能勉强容下一个人,门板年久失修,散着霉味、摇摇欲坠。
脚步声就像丧钟,敲击着他的心脏——他在门板的缝隙之间,看见了火光下的人影。
是五个圣堂骑士、三位修士,以及……一个领主府邸的扈从。卡特记得他,是个忠诚的中年人,祖辈数代追随拉尔森家族,自己还亲自为他夭折的儿子举行过葬礼。
此时这个中年脖子上被套着麻绳,双手双脚也拖着铁链——铁链摩擦过地面出响声,像锯条一样撕裂着卡特的神经,让他的脑袋几乎炸开。
必然会照面……卡特如是想,无法逃脱……这是一条直通过道——从随从门进入,穿过长廊,就是旋梯和府邸大堂。任何动静在寂静黑夜中都会给捕猎者带来清晰信号。
卡特的视野被眼前的背叛者填满了——像稻草一样凌乱的头,还粘着汁水,脸色灰青,上面有三道还没结痂的疤痕,嘴唇上的皮裂开,嘴角上凝结了一层黑色、厚厚的血渍,他的眼睛……深深陷到眼眶里,眼球稍微突出,上面蒙了一层灰,下意识地转动。
像一只鬼……这只鬼正迎面向他走来。
这个扈从粉碎了卡特仅存的幻想——没有人会为忠诚战斗至死,所有人都已背他而去,这里就是他的坟墓。
卡特拉开木门,以最快的度向大堂奔去……
他的身后传来修士的吟唱声,一团火球在他方才藏身的位置炸开,紧接着整齐的、长剑出鞘的声音穿破黑暗,剑刃在火焰下反射着冷光。
照明火把被高高举起,一瞬间领主府邸的大堂呈现出它的本来面貌,墙上、地面上,像恶作剧一样,密布着长长得黑痕——这些全都是火痕和血渍。
这里生过屠杀。今夜很可能还要增添卡特?拉尔森的亡魂。
入侵者看清了前方的身影,他们几乎以为这是个死人。
卡特一动不动地伏在地面上,衣衫褴褛,皮肤苍白如纸,上面满布青筋,绿色瞳孔已经微微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