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有人死,以为真的看警讯吗,年中不知多少下三路人销声匿迹。想到这里,他居然浑浑噩噩地露出了微笑。
审讯他的人被这个瘦弱年轻人的微笑吓了一跳——他看起来只有骨头,皮肤惨白,长年不见阳光那种白,好像一只鬼,没想到却是个硬骨头,浪费了他们大把时间。
然后他就被换了一个姿势绑了三小时,但依然一声不吭。
“坚持住,翟予,你要是敢说一个字,下场会比现在惨十倍。”他相信陆丰行的人同样不会放过他,从孤儿院到中环大街,不精于世道,他早就饿死了。
他甚至可以从一个人的眼角看出他下一秒想做什么,可以从一个小职员的行为推测出他老板的后台,可以用一场饭局掀翻一家企业。
这是他的天赋,他也善于利用这种天赋。现在这种天赋给了他自信支撑下去,叼你卤味,脑子又开始发白了。
混了那么多年,也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翟予倒也没有什么职业操守、善良道德,他看见的世界,除了权,就是利,无论表面披着什么样的人皮,底下的实质都是一样的。
他估算着最后能争取到谈判的机会——然后伺机逃脱。只要大圈鬼没有动作,陆丰行就不知道他的处境,出了这间屋,就有办法销声匿迹。他早五年就找好了关系,一个犹太佬答应无条件帮他去南美,做人嘛,总要为最坏的情况做打算。
可是他的估计错了。两张人脸又凑了上来,依然没有拳打脚踢。
“草泥马比,怕留下鞋印拳印,专业的,凶多吉少,晦气。”翟予的脸白得像死人一样,汗水不停从额头滴落地面,他视线里的人脸戴着白口罩,模糊不清。
两人看见翟予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以为他要说什么,于是头凑得更近,又重复了一遍:“东西在哪里?”
“直接点,要么让我死,要么放下我好好谈。”口水倒灌让翟予发出吚吚呜呜的声音,好像死鱼在吐泡泡。
审讯者将椅子翻过来,翟予觉得血液开始回流,以为终于有了一丝转机。没等他脑袋开始运转,想好怎么谈判,一张白布便被一只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按到了脸上。。
“艹。”翟予挣扎着骂了一句,毛巾立即缩进他鼻腔和嘴巴上,让他呼吸不畅。
两个人将白酒倒在了白布上——二锅头,最常见的那种。
酒精马上呛进了翟予的喉咙,倒灌进他的肺部,极为刺激的液体让他全身抽搐,试图拼命咳嗽,然而越挣扎,毛巾缩得越紧。
翟予拼命试图呼吸,然而没有一丝氧气钻进他的体内,他先是觉得自己整个人泡在了充满酒精的水池里,所有神经都开始肿胀,要突破皮肤爆炸开来,紧接着觉得自己的皮肤也注满水,全身细胞被一个一个撑裂。
他耳边“东西在哪里”的声音越飘越远远,黑暗却像钢水一样倒进他的脑袋。他完全失去了意识,身体却依然在不停地抽搐,像一只吃了毒鼠强的老鼠。
直到最后,连抽搐也停止了,他仰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脸上还盖着一块沾了酒的白布,有点像停尸间的长住客。
两个只会机器一样提问的人终于露出了一丝惊慌,用戴着胶手套的手按了一下他的颈部动脉,沉默了半晌,一个人踢了一下椅脚,翟予便连着椅子一起,直挺挺地翻倒在地。
“叼你卤味,死了。”审讯者说了一句脏话。
翟予突然睁开了眼睛,四周一片黑暗,觉得自己嘴上插了一根管子,但窒息感铺面而来。
“艹,医院环境也太差了吧。算了,黑市医生还想怎么样。”他在寻思着自己到底在哪儿,大圈佬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而陆丰行也不会大发慈悲。
难道是犹太鬼?他会那么好心?即便好心,他能神通广大?
接着,一股晦暗的光线透了进来,他只觉得全身被托起,托起他的物体很粗糙,可惜他的视线一时未恢复,看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翟予双眼睁开,恢复了视觉,只觉得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一只五官笼罩在光晕里、全身长满鳞甲、背上长着六对蝙蝠般翅膀的怪物,用高昂的语调,吟唱不知何种语言,将他高高举起。
他吓得发抖,全身上下却莫名其妙冒出了一团猩红色火焰,他以为自己要被烧熟,然后被怪物吃掉,却感受不到任何热度和痛楚。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浑身赤*裸,手和脚小得吓人。
翟予从高处往下看——他看到了一个被绑在石柱上死去的女人,女人的肚子像气球一样瘪了下去,肚子上是怵目惊心的撕裂痕迹,但伤口已经发黑,没有血液流出。
过了好一刻,他的脑子才开始运转起来,不得不承认一个荒谬的事实。
他重生了!
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世界!
刚才他在死尸肚子的羊水里!
一只怪物将他从死尸肚里挖了出来!
他能释放火焰!
无数草泥马从翟予心里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