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容邢战多想,化忌鬼已开口了,他对苍溟海道:“多年前你重伤我,可还记得,区区凡人敢伤我仙躯,死不足惜!”
事到如今,反而没什么可怕了。苍溟海道:“你毁我师门,害我门中上上下下,这笔账又该如何算?”
化忌鬼奸笑:“是那老顽固自己想成仙想疯了,能怪得了我吗?他也不想想他是个什么东西,也妄想飞仙?”
听他辱骂师门,苍溟海更是恼火地握紧拳头。
化忌鬼摇摇摆摆起身,好想欣赏一件衣服一样欣赏自己的新*:“还不错,很年轻,很有活力。”
苍溟海怒道:“你要怎样!”
“急什么?”化忌鬼悠悠道,“你放心,你们凡人的*我也用不了多久,等我吸完了这具皮囊的灵力,自然就会还给你,到时候你可别嫌弃。”他说着哈哈大笑,尖锐的笑声好像乌鸦。
苍溟海薄唇紧抿,抽出一把桃木剑,剑尖微微下沉,指着化忌鬼。
“哈哈哈!你以为就凭你们这种玩具,能伤得了我?”化忌鬼放声大笑。
苍溟海沉默不语,冰晶似的眼眸紧紧盯着化忌鬼。
化忌鬼根本就无视他,大大咧咧地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长大嘴巴,无数灰白色的鬼魂被他吸入口中。就好像他的胃是一个无底洞,无数鬼魂前赴后继往里填,怎么填都填不满。
但是苍泊的身体哪能受得住他这么折腾,很快皮肤上出现异样,无数张惊恐的鬼脸争先恐后地出现在他后背上,似乎想要撑破*逃出去。苍泊的脸上出现两种表情,一种是属于苍泊的痛苦,一种是属于化忌鬼的满足,两种表情交替出现,怪异可怖。
苍溟海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趁化忌鬼不备绕到他身后,桃木剑朝他脖子一划。
化忌鬼咧嘴一笑,完全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的,手臂就这么一挥,苍溟海倒退着弹回来。
苍溟海重重摔在地上,他似乎被伤得很重,身体蜷缩成一团,抖得像秋天里的一片落叶。
邢战想要上去搀扶,苍溟海大吼一声:“别过来!”
化忌鬼哪能给他喘息的机会,一矮身像只山猫一样,再度扑向苍溟海。
苍溟海跌坐在地,仰面朝天,手握桃木剑,似乎要做最后一搏。
一道藏青色的影子飞身扑来,挡在苍溟海面前,与化忌鬼对峙。一道翠绿色的身影随后赶到,趴在地上虎视眈眈。
“都是来送死的!”化忌鬼怪笑几声,“当年没把你们两个一同送上西天,实在是个遗憾。不过没关系,现在我就来弥补这个遗憾!”
化忌鬼的眼睛里喷出浓烟,不断在皮肤上出现消失的鬼脸被固定住,每一张脸都是扭曲变形的。
宋游玄挺立在他面前,就像淡雅水墨画上蘸满浓墨的一笔。
苍溟海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失态地大叫:“你不是走了!你还回来干什么!你走啊!我们苍家的事不用你管!你走啊!”
宋游玄痛苦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移动脚步,翡翠趴在脚边,下颚鼓动,好似威胁。
“你走啊!听到没有!我叫你走!”苍溟海不顾一切地大喊,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
邢战疑惑,心中忽然有了个古怪的念头。宋游玄充耳不闻,手掐灵诀,一张符篆在他手中烧成灰烬。化忌鬼肆无忌惮地笑,咧着白森森的牙齿扑上来。翡翠忽然一甩尾巴,身体骤然庞大数倍,变身为大型蜥蜴,在一旁协助。
苍溟海闷哼一声,身体缩得更小了。
“你……你走啊!”苍溟海呜咽出声,身体瑟瑟发抖。
邢战自认为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尤其是在认识了宫牧之后,可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事。一股腐烂的臭味从苍溟海身上飘出来,打斗卷起的气浪像刀一样将他的衣服割出一道道口子,衣衫遮掩下的身体,四肢居然没有一丝肉,只剩下灰白的枯骨。苍溟海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他清俊的脸开始腐烂,暴露出白森森的骨头,他痛苦地捂着脸,无法阻止这一切发生。
宋游玄扫了他一眼,惊讶得不能自已,慌慌张张退到苍溟海身边:“溟海?”
苍溟海捂着脸,只剩白骨的十指下半张人脸半张骷髅。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你身上的天谴之毒会这么严重!”宋游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迅速枯骨化的身体让衣服变得空荡荡的,一个巴掌大的玉质人偶从苍溟海怀里掉出来。宋游玄捡起一看,人偶没有面孔,只是雕成了一个人型,但背后的生辰八字分明是自己。
刹那间,宋游玄什么都明白了。
当年他身上的天谴之毒根本就没有被压制住,是苍溟海用替身术代替他承受天谴之毒,这些年来虽然偶有发作,但都很快控制住,也并不是因为修心修得好,而是苍溟海在替他承受。一旦自己施术或做任何有违天命的事,都会立刻反应在苍溟海身上。苍溟海一个人承担了两个人的天谴之毒,*凡胎根本无以后继,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体一点点变成白骨,但他束手无策。
这些年苍溟海就是以这样不死不活,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活着,每多活一天对他来说都是煎熬,他之所以不许宋游玄插手,也正是因为知道他的残躯已承受不住他一次又一次的战斗。
可笑宋游玄还一直以为苍溟海还对自己怀恨在心,却不知苍溟海是不想让他知道,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丑陋的怪模样。
“你……”宋游玄捏着代替自己的人偶哽咽不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苍溟海一边的眼睛已看不见了,他捂着脸扭着头,试图将他推开。
宋游玄无比地痛恨自己,这些年恨过怨过奢望过,把自己扮成一个可怜人,还认为自己克制天谴之毒颇有心得,却不想一切都是笑话,却不想最在乎的人一直在为自己默默地承担一切。
他雕了一辈子玉偶却不及人一生只雕一个。
没有了宋游玄,翡翠一个灵宠根本就不是化忌鬼的对手,几下被他掀翻在地,肚子朝上,四肢颤抖。
宋游玄也不敢再动作,生怕天谴之毒反馈到苍溟海身上,加速他的骷髅化。
化忌鬼得意洋洋,已无人再是他的对手。
邢战硬着头皮站起来,他算是看明白了,宋游玄和苍溟海已失去了战斗力,翡翠无法指望,还能站在化忌鬼面前也只有自己了。
化忌鬼歪着脑袋看他,笑得阴森森地:“你让开一些,我可不想打碎我下一个要用的身体。”
如果说之前邢战还只是普通的恼火,那这句话彻底激起了他的怒意:“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像你这种人人喊打的老鼠就应该待在臭水沟里,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化忌鬼笑声不止:“你倒是跟以前不太一样。”
邢战反唇相讥:“你倒是跟以前一样,以前是臭老鼠,现在还是!”
化忌鬼沉下了脸:“行了,我不会再给你机会耍嘴皮子了。”话音刚落,他的十指化作利爪,好像十把尖刀向邢战刺来。
他的动作飞快,邢战就地一滚,勉强躲开,身上还是被他抓出几条印痕。
化忌鬼完全不给邢战喘息机会,爪子伸向他的喉咙,试图一招将他制服。
“你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一道火焰般的红挡在了邢战面前,将化忌鬼踹开。宫牧就像坠地的霞光,一扫化忌鬼带来的阴森。
再看那天边的鬼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少了一根,正是宫牧方位的那根。
化忌鬼略显错愕:“你是如何从鬼帝令下逃出来的?”
宫牧轻扫并不存在的灰尘:“是什么样的错觉让你以为鬼帝令这种东西能困住我?”
鬼帝令强制使各仙听令,这世上级别高于五方鬼帝的寥寥无几,可宫牧偏偏是个玉帝面前都能拔拳头的主。
但宫牧骗得了别人,骗不了邢战,从他的站姿和藏在身后微颤的手,邢战意识到他受伤了。
“化忌真君,你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有必要吗?”此时的宫牧无力与化忌鬼再战,只能尽可能拖延时间。
“我知道你们想抓我。”化忌鬼笑道,“有必要,太有必要了,经过今夜,我又离凝化成型进了一步。”
“你真以为地府大大小小的鬼差会放任你吞噬鬼魂?”
化忌鬼不知道是看出了宫牧在有意拖延还是什么,也只是笑笑不再与他做口舌之争。鬼柱从五根变成了四根,虽然缺了点,但对化忌鬼来说影响不大。鬼柱顶部有一根线无限延伸,四根鬼柱在化忌鬼头顶聚拢,灌入他天顶。
几乎瞬间能感受到他身上强大的力量,愤怒、贪婪、欺骗、暴躁,一切负面能量涌入他身体,如同清泉灌入久旱的农田,他不断吸收,甘之如饴。
宫牧当然不能看着他变强大,当下勉力提起,衣袖一甩,两道红光刀一样射出去。
但化忌鬼看都不看一眼,红光还没有飞到他身上,当的一下撞到一堵无形的气墙,消失不见。
“荧惑星君,你就只有这点能耐吗?”化忌鬼冲他咧嘴一笑。
宫牧眉头一蹙,之前为了尽快逃出鬼柱,他伤了元气,这回使不出平时一半的力量。
化忌鬼直起身,一步步向宫牧走来:“荧惑星君,我上次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以你的资质屈身与那些人之下实在是太可惜了。”
“一点兴趣都没有!”宫牧冷冷道。
“哦,是吗?”化忌鬼冷下了脸,“真是太可惜了,原来你也只是徒有其表,其实也是愚蠢至极。这样的话,我就不能留下你,成为我的障碍!”
话音一落,化忌鬼大鹰般扑至,即使是邢战也明显能感觉到眼前的化忌鬼已与过去的化忌鬼不同了。
“小心!”邢战脱口而出。
黑影与宫牧的红色霞光激烈缠斗,宫牧虽身上有伤,可性子倔犟,凭着一口气,一时也与化忌鬼战得不分上下。
但就在他们纠缠不休时,化忌鬼突然从战斗中抽身,扑向站在旁边的邢战。他很清楚这是宫牧的软肋。
邢战大惊之下向后退了几步,只看见化忌鬼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
千钧一发之际,宫牧闪到他身前,硬生生替他挨了一爪子。
宫牧身体一晃,摔入邢战怀里。
“宫牧,你要紧吗?”邢战感觉到怀里的人颤抖了几下。
“你老公好得很!”
邢战大怒:“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占我便宜!”
化忌鬼阴笑:“感情是害人的东西,这么多年你还没明白吗?”
宫牧整了整衣服:“没明白。对了,你当初为什么会像丧家犬一样逃到人间的?”
化忌鬼面色一僵。
“行了,你别再占着人身体了。”宫牧趁他心神动荡之际,突然闪身到化忌鬼面前,一拳当胸,穿透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