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沃淩小声地说了句什么,大概是阿布卡赫赫令尔等平身吧。
那老者还是坚持磕完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身来。起身后仍是低眉顺目地垂手而立,虬髯灰白,脸色晦暗。可能是刚吃了差点万劫不复的败仗,精神上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吧。
老者后面是一条大汉,同样的虬髯,却是旺盛的黑色,自有一份桀骜。身材壮硕,孔武有力。看上去精气神完足,虽然左膊上缠着一块麻布,已经被血沁红了。
于艮搀扶老者时,虬髯大汉就自己站了起来,好像没磕头——嗯,谁给我送礼了,我可能记不住。谁没给我送呢,那就记得清楚……
沃淩回到于艮身边,小声地介绍过了。老者就是沃淩的阿玛,名叫德敦。
虬髯大汉名叫胡沙虎,也是沃淩的阿玧。好像不对,发音略有不同,更像阿珲些。莫非阿珲是大哥,阿玧是二哥?看上去胡沙虎比温迪罕要年长一些,块头也大了很多。
胡沙虎看见了龌龊——或者是铁盔下两条白色貂尾醒目——起身后上前,一把就给薅了起来,抡拳就打,左臂冒血也在所不惜。龌龊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就像老鹰爪下的小鸡。
还好,德敦低斥了一声,胡沙虎扔掉了龌龊。退回之前,躬身向于艮赔礼,表明阿布卡赫赫的面子一定要给。
于艮面带微笑,不动如山——有点意思啊,打狗削主人。这是扇哥一个耳光,然后再帮哥整理一下衣领吗?
龌龊梗着脖子站了起来,一脸的冷漠,绝无曲己逢迎之意,倒像是“有种你咬我”的挑衅。
从性格上说,胡沙虎有些粗豪,温迪罕相对沉静,沃淩就比较机敏。德敦的三个儿子,也算是各有千秋吧,都比较出色。好像,事情还挺复杂?
“该干嘛干嘛去吧!”
于艮的这道命令,经沃淩几番解说,大部分老幼都已经理解了。差不多就是挑自己能干的事去干吧,别矗在阿布卡赫赫身边碍眼。阿布卡赫赫法力无边,从天上俯瞰芸芸众生,事无巨细一览无余。众人只需做好本分即可,阿布卡赫赫自有安排……反正沃淩的翻译是很长的。
胡沙虎向于艮拱手告辞,整理了队伍,貌似要去处理牺牲者的后事。
这一拱手,也是漫不经心,不等于艮回应就已转身。或者是看着有点粗,实际上并不粗吧。嗯,至少是有点二。
那四五百人的队伍,虽然疲惫不堪,看上去却也有一战之力。多数披挂铁盔铁甲,装备精良,貌似这才是盆奴里的精锐?昨天他们干嘛去了,怎么差点让人把老窝给端了?
随后,德敦亲自引领,沃淩随身翻译,温迪罕相陪,于艮进入了坡顶小广场旁边最大的地窖子——这是德敦的官邸?
龌龊左右无去处,就溜溜达达地跟在于艮后面,反正也没人赶他。就算有人赶,龌龊哥也不见得怕了谁。
于艮带着龌龊,当然也是一种态度。
进门仍是上炕。不过炕上居然铺了一层丝绸?
德敦头上戴着一顶帽子,貌似也是丝绸质地,前面正中位置镶着一枚硕大的珍珠。这帽子大概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吧。整个山寨里,于艮就看到了这一顶帽子。铁盔不算。
饭桌倒是大了许多,但仍是那副古拙厚重的模样。桌上两干果两水果,和温迪罕昨天给于艮端过去的一样。
于艮上炕,龌龊也跟着上炕,就坐在于艮身后,一副爱谁谁的模样——哥不欠任何人的,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瘌。
德敦在于艮对过坐定,并没有难为龌龊,却也不过当他是透明人而已。
下面的交谈,当然还是以比划和猜度为准。沃淩现在已经懂了一些神之语言,却也要先吃透德敦的精神。年纪毕竟太小,从未与闻机要,需要狠转小脑袋瓜子。
温迪罕也要向德敦汇报山寨之战的细节,刚才在寨门外,只能捡重要的说了几句。沃淩则按照自己的理解,似是而非地翻译一下。于艮还需要根据表情和手势去脑补。
龌龊有时候也插两句嘴,从敌对方的角度,倒是让情况明朗了许多。貌似也不在乎什么军事秘密,或者是完全站在了阿布卡赫赫的立场上?可能还有臭显摆的成分,不怕得罪人。
总之,这一回,龌龊一族把沃淩一族耍得够呛。如果不是阿布卡赫赫从天而降,盆奴里就是个族灭的下场……
按照德敦的说法,沃淩一族,属于胡里改人。龌龊一族,也就是完颜部,属于女真人。
女真人和胡里改人,确实系出同源。千百年来生长在黑水白山的极寒地带,大概都能归结到“肃慎”那边去吧——这是于艮脑补的。
确切地说,女真人也好,胡里改人也好,还不能称之为民族的,叫氏族更合适一些。主要以血缘关系为纽带,渔猎采集持家,都处于部落联盟的阶段。
以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民族产生于原始社会末期。两次社会大分工的出现,破坏了氏族和部落内部的血缘联系,并以地缘关系结合成为更大规模的共同体,那才叫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