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宴是楚家的大事,也算是扬州城的一桩大事。
楚家庶出的三郎在小梅宴上,随手一个号脉,诊出姐夫陈四郎肾亏不举的消息,不用出门,就已经让全扬州城有名有望的人知道了。
瞧着坐在地上晃来晃去,半醺的少年郎,旁人只顾得上心底暗笑,却是半点舍不得打骂。
楚大富脸色难看,但也不敢这时候动手抽儿子,只好让楚大郎赶紧把人带下去醒酒,省得再语出惊人。
楚衡踉踉跄跄的走,漂亮的脸孔浮着醉态,靠着楚大郎时,还试图伸手去抓他兄长的手腕,嘴里念叨:“阿兄,我替你号个脉……”
楚大郎可不敢再叫他号出一个肾亏不举来,忙转了个手抓着他的两个手腕,半拖半拉地把人带出了小梅宴席。
等回了西厢,听着廊外楚大郎对白术五味的叮嘱,躺在榻上哼哼叫唤的楚衡睁开了眼。
“三郎醒了?”廊外属于楚大郎的脚步声刚刚走远,五味就进了卧房,“我去让阿兄准备醒酒汤。”
“不用那么麻烦。”楚衡叫住五味,翻出装着醒酒丸的药瓶,往嘴里倒了几颗嚼了嚼,“西厢这边可有人来过?”
“二娘身边的丫鬟曾来过,说是担心郎君和娘子疏忽了西厢,过来瞧瞧缺没缺东西。”
五味说着,挺了挺小胸脯:“阿兄与我把人挡回去了!没叫那小姐姐进了三郎的屋子!”
楚衡倒是没想到楚二娘这么不能忍。
他让白术提防着别让人进西厢,怕的是廖氏的人,却没成想,廖氏没派人过来,倒是楚二娘先让丫鬟来探了个路。
再想到方才他在小梅宴上给陈四郎号的那个脉,楚衡觉得他那位便宜阿姐大概很快就要杀过来了。
他闭了闭眼,在榻上翻了个身,闷声道:“我先睡会儿,若是有人来了,记得将我叫醒。”
五味应答了声,不多会儿,楚衡就借着那微末的醉意睡了过去。
另一头,正陪着女宾们赏花听戏品香茗的廖氏差一点摔了杯子。
瞧着和女宾谈笑的楚二娘,廖氏咬牙:“那个小畜生呢?”
丫鬟压着声音道:“叫大郎送回西厢了,这会儿怕是醉得起不来。”
“他倒是醉倒了事,可前头的宴生生叫他给搅和了!我就说他是个祸害,不然怎么吃了那么多要人命的东西,都还能相安无事活着!”
丫鬟跟着应了几声是。
廖氏气愤不已,想到楚衡给陈四郎号的那个脉,更是沉下脸:“他不过就是个书呆子,哪里来的本事给人号脉!肾亏不举,还真是结结实实下了自己姐夫的面子!”
她话音才落下,前头的宴上,楚大富派了管事过来在廖氏耳边低语:“郎君说,小宴还是散了罢。前头饮酒玩乐的心思都淡了,话里话外都在询问姑爷是否真不举。”
好好的小梅宴就这么散了,廖氏这口气如何能忍。
等送客人出了门,廖氏一个转身,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命人关上府门,怒喝道:“去把三郎给我叫过来!”
楚大郎想要劝上两句,已然从丫鬟口中得知陈四郎被号脉一事的楚二娘,已经抓着陈四郎大吵大嚷起来:“他一个文文弱弱的书生,你怎么就不懂甩开他,非要叫人抓着你的手腕给你抹黑!
楚二娘一边怒斥陈四郎没用,一边狠狠咒骂楚衡,像是忘了自己在宴前还央求兄长夫君帮着丢他脸面。
陈四郎心中也十分恼怒,见妻子污言秽语的咒骂,更是烦闷,甩开手就要往后院走。
楚大富见不得娇养的女儿出口成脏,当下皱眉,让身边的管事去西厢叫人。
楚衡只睡了一小会儿就被前来请人的管事隔着房门叫醒。
白术为他披上从山庄穿来的裘衣,替换下楚大郎那身过了时的衣裳。因才睡醒,楚衡随手抓了两把头发,望见铜镜中已然没有丝毫醉意的脸,微翘的唇角似笑非笑的扬着。
楚衡跟着管事走到了中堂,守在外头的丫鬟们绷着小脸,大气不敢喘。见楚衡过来,一个两个都忙弓着身子行了个礼。
楚衡往里走,才刚站定,一盏热茶逗着头就砸了过来。
前任只是个身心文弱的书生,可楚衡好歹“出身”万花谷。离经一门虽然不像花间那样能千里夺人首级,杀人于无形,但也会些许的防身功夫。他练了月余的内功心法,杀不了人但躲开茶盏还是可以的。
楚衡几乎是下意识地避了避,身形未动,本该砸到头上的热茶却落在了他的脚边。
“给阿爹阿娘请安。”楚衡睁着眼,有些小惊恐地赶紧行礼。
“酒醒得倒是快!”廖氏端坐在上,几乎要把桌案一角抓碎的手背上绷起青筋,声音里满满都是压迫。
楚衡露出羞愧的神色:“之前在山庄时,跟着附近的游医学了些许的医理,特地做了解酒的药丸备着。方才在西厢吃了几颗,又眯了会儿,就醒了。”
“看样子你跟那些江湖郎中学了不少本事,连你姐夫的脉也敢随便号了?”楚大富拍了拍廖氏的手背,对着楚衡拧起眉头,“简直胡闹!什么不学,跑去跟游医学医!还敢在小梅宴上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胡乱说话!还不滚去给你姐夫道歉!”
楚衡一怔,忙看向脸色难看的陈四郎,似乎十分懊恼自己方才醉酒一事:“阿爹……儿方才虽然醉了,可……可脉是……是对的。”
廖氏倒吸一口气,狰狞地盯着楚衡:“你还敢胡说八道?”
楚衡眉梢稍动,咬唇摇头:“儿并未胡言乱语。姐夫的脉象确实不大好,若是阿娘不信,不妨去请信得过的大夫来。总归……总归是一家人,有些话,儿实在不必藏着掩着。”
他低下头,似乎有些为难,“儿在庄子上时,闲来无事也看了不少医书,《千金方》、《伤寒杂病论》……儿将允城能寻到的医书都看了遍。姐夫……姐夫的脉象确实是……是肾有损伤,怕是房事不举,甚至……甚至子嗣艰难。”
“若是阿娘信得过儿,不如让儿给阿姐也号个脉。阿姐与姐夫成婚已有两年,却依然未能怀上子嗣,想必……想必夫妻二人也是着急的。方才宴上,儿贪杯误事,有得罪姐夫的地方,还……还请姐夫见谅。”
他说着,朝着陈四郎的方向僵硬地掬了掬手,看着像是十分尴尬内疚的模样。
楚大富心中已有计较,正半信半疑地打算让楚衡给二娘夫妻俩号次脉。楚二娘却是再也坐不住,当下就掀了桌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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