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城的战斗越来越激烈,双方投入的兵力越来越多,伤亡也越来越大,但游戈在大河水道上的水师,依旧没有登岸作战的迹象,任由齐王杨喃在血肉横飞中的激战中一点点的消耗。
这天武贲郎将费青奴和来整实在忍不住了,主动跑到周法尚的帅船上,旁敲侧击,打探登岸作战的时间。
费青奴对白发贼恨之入骨,他的儿子费淮就死在白发贼的手上,这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他当然急于登岸,急于杀到历城了,而来整则基于大局考虑,虽然周法尚摆明了就是利用白发贼消耗齐王杨喃,有借刀杀人的意思,但凡事都有个限度,过犹不及。
张须陀显然已经识破了周法尚的计谋,于是假借追敌,远离了历城战场,直接把水师推进了尴尬之地。现在水师若迟迟不给齐王以支援,则齐王一旦战败,齐郡局势就会迅速恶化,那时水师便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齐王本人固然会因为剿贼失败而受到圣主的惩罚,但水师也难逃于系,周法尚也难逃惩处。而尤为严重的是,水师若在齐王战败之后登岸,极有可能陷在戡乱战场上难以抽身,如此则势必影响到渡海远征,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来整委婉地表述了自己的担忧,虽然没有明确建议周法尚马上下令登岸,但意思已经很直白了。来整说完之后,转目望向费青奴,希望费青奴也能帮帮腔。费青奴脸色阴沉,一言不发。他已经说得够多了,一而再、再而三恳求周法尚给他报仇雪恨的机会,但周法尚不予理睬,这让费青奴非常失望,甚至有些怨恨。然而他是虏姓贵族,与江左人有着与生俱来的矛盾和隔阂,根本就走不到一块,所以为自身利益考虑,费青奴没必要与周法尚发生正面冲突。再说,如果周法尚有登岸的打算,那他肯定在等待最佳出击机会,也不急在这一刻,反之,若他没有登岸的打算,你怎么说都没用,他是统帅,他说了算。
“斥候是否找到了张须陀?”周法尚慢条斯理地问道。
来整点点头,“斥候找到张郡丞的时候,他的军队已经渡过泷水,估计此刻已经进入北海境内。”
周法尚眉头微皱,眼里掠过一丝怒意。
来整暗自叹息。今天自己之所以下定决定来劝说周法尚,就是因为找到了张须陀的下落。张须陀显然被周法尚逼急了,一怒之下,于脆逃离了齐郡,到鲁东避难去了,结果齐郡形势骤然改变,本来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大好局面,现在则变成“两虎相争”的不利局面。张须陀这一招用得好,“以退为进”,把自己变成了旁观者,而把本来是旁观者的周法尚,一下子推到了被动的位置上。来整不禁佩服张须陀,胆子够大的,不敢与齐王对着于,却敢算计周法尚,而周法尚雷霆大怒的后果,张须陀恐怕承受不了。
周法尚思考良久,忽然问道,“若我们支援历城,能否抢在齐王之间夺回城池?”
费青奴眼前一亮,不假思索地说道,“若我们支援历城,可以在济水北岸重创反贼,却无法抢在齐王之前夺回城池,毕竟我们与历城之间隔了一条济水河,而齐王就在历城城下,近在咫尺,可一鼓而下。”
周法尚微微颔首,又问道,“此次出兵,你们是否知道某的真正目的?”
来整神情略滞,目露失望之色,而费青奴的脸上则阴云密布,一股杀气难以遏制地喷涌而出。
周法尚的目的是什么?来整费青奴都知道,早在水师离开东莱大营的时候,周法尚就明确说过了,他的目标不是戡乱剿贼,不是帮助张须陀稳定齐鲁局势,而是阻止齐王控制齐鲁,遏制齐王发展壮大,以便把齐王对东都政局的影响,对二次东征的威胁降到最低。
如果水师登岸,支援历城,却阻止不了齐王占据历城,阻止不了齐王控制整个齐鲁地区,水师还有登岸的必要吗?水师今年的任务是渡海远征,是攻打平壤,是洗雪去年大败的耻辱,而不是把有限的兵力浪费在国内的戡乱剿贼上
费青奴忍无可忍了,“明公,如果东都谣传成真,齐王当真要举兵谋反,水师是否还有机会渡海远征?二次东征是否还会成功?”
“这正是某担心的地方。”周法尚叹了口气,说道,“现在齐王不但有两万大军,还有左御卫将军李子雄,还有左骁卫将军董纯,如果再加上河南、徐州和齐鲁三地的人力物力和财力,齐王的实力已非常强劲,所以,某不得不小心谨慎,不得不陈兵大河以为威慑,不得不借此危局来警告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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