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利益和杨玄感个人利益之间生冲突时,他会毫不犹豫地做出有利于山东人的选择,也就是说,从他个人的立场来说,他愿意为山东人牺牲自己的全部。
杨玄感对此了然于胸,心知肚明,所以他对孔颖达的信任非常有限,很多时候都是纯粹的利用,在他内心深处同样把关陇人和山东人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放在第一位。山东人不相信他,他又何尝相信山东人?这次兵变,他把成功的希望更多的寄托在西京,寄托于关陇本土贵族集团关键时刻与其携手结盟,而不是在谋划之初就想方设法赢得山东人的合作,事实上他的确也无法赢得山东人的合作。
孔颖达代传了杨玄感的口讯,并拍着胸脯做出保证之后,河北人的情绪有所缓和,但也仅仅是缓和而已,他们依旧保持着高度的戒备,军队也保持着临战状态,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便立即撤出黎阳。现在黎阳的气氛非常紧张,不论是大河对岸的白贼杀过来,还是谣传中的来护儿带着水师大军杀过来,他们都不愿意为杨玄感冲锋陷阵,为杨玄感牺牲自己的利益。
唐炜把孔颖达请到了偏帐,开门见山地问道,“仲达,你实话告诉某,你在黎阳这些日子可曾见到游治书?”
孔颖达迟疑了片刻,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唐炜眉头紧皱,追问道,“何时见到的?”
“游治书回到黎阳的第一天,某就去拜见了。”
唐炜一听就不高兴了,但他没有作,稍事沉吟后又问道,“这几天你可曾见到?尤其建昌公(李子雄)到了黎阳后,你可曾看到游治书出现?”
孔颖达摇摇头,忧心忡忡。
“建昌公到了黎阳,游治书竟然都没有露面,这说明什么?”唐炜毫不客气地质问孔颖达,“游治书没有露面也就罢了,但他的亲信僚属呢?他的护卫呢?为什么一个都看不到?如此蹊跷之事,你都没有关注过?没有打探过?”
孔颖达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某悄悄打探了,据传游治书回来后,现黎阳有人私通叛贼,与叛贼里应外合窃取黎阳仓里的粮食,于是他就去黎阳仓调查,然后……”孔颖达说到这里,眼里悄然掠过一丝惊惧,停住了。
唐炜看了他一眼,等了片刻,随即按捺不住了,“仲达,然后怎么了?游治书去了黎阳仓之后,就再没有出来?黎阳形势如此紧张,他都没有出来?”
孔颖达的脸色十分难看,摇头,再摇头,就是不说话。
唐炜想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仲达,黎阳仓的事,是不是牵扯到了越公(杨玄感)?如果此事与越公有牵连,游治书进仓调查,岂不有性命之忧?越公不敢杀他,并不代表就不能借刀杀人,不能借白贼的手杀死他。”
孔颖达听到这话,神情大变,情绪似乎有些失控,“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到了黎阳就叫嚷着要见游治书,肯定有所目的,你目的何在?”
唐炜冷笑,“这句话,应该是某问你,而不是你来问某。仲达,某再问你一次,你是否知道游治书的下落?”
孔颖达从唐炜的语气里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再联想到唐炜的一系列反常举动,心中已有所推断,“既然你知道些什么,当然能推测到游治书所面临的处境,你想救他绝无可能。”
“某并没有救他的想法。”唐炜亦直言不讳地说道,“某只想知道他的生死。”
“没人敢杀他,他肯定还活着。”孔颖达以十分肯定地口气说道,“这一点毋庸置疑。”
唐炜叹了口气,“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算了。某再问你一件事,越公为何一定要到黎阳城内宣读圣主诏令?为何不就近在这座大营内宣读?”
孔颖达沉默不语。
唐炜冷笑,“若是黎阳有变,城门关闭,我们这群人岂不束手就擒?”
“那你就不要去。”孔颖达终于忍不住了,语含双关地骂道,“既然你怕死,还留在这里于甚?还不连夜逃离?
唐炜脸色骤变,郑重问道,“黎阳当真有变?”
孔颖达再不说话,转身就走。
“仲达,与某一起走。”唐炜一把拽住他,“你留在这里,必死无疑。”
孔颖达摇了摇手,叹道,“你快走吧,迟恐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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