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山呼不可,更是抬出了景帝遗诏中的遇事多请教太皇太后之话来哭于殿前。
王臧、窦婴几个重臣目光对视之间,皆摇头叹息,心知不能成了。宫中禁军中虽说未央宫卫尉李广向来忠心不二,但兵符尚在太皇太后手中,就更不用说程不识这个长乐宫卫尉本来就是太皇太后的心腹。这件事情要的就是措手不及的快,打的满朝都反应不过来。结果,满朝上下哭成一片,力劝不可行,刚开始就被打下来。
刘彻心生怒火,寒着脸看着这一殿哭着不能改祖制不能弃先帝遗诏不顾于殿内的臣子。他一直以为自己就是皇帝了,然而到了这刻才意识到只是自己以为。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太皇太后一直这么沉默,她是心有成算,她像逗小孩一样看着刘彻折腾。
他站起身,握着呈上来的奏折冷着脸正欲说话。殿外传来了黄门悠长的通报声:太皇太后到。
人声鼎沸的大殿内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为之一凛。
窦漪房拄着珍稀阴沉木做成的拐杖,步伐坚定地一步一步地踏进殿内。
满朝跪拜中这个干枯精瘦却又气势逼人的老太后,沉稳地走到刘彻旁边,轻言细语地说:“众卿平身吧。”
而后一边在侍女的搀扶下坐下去,一边慈眉善目地对刘彻说:“皇帝不会怪哀家不请自来吧?”
刘彻在袖中攥紧了拳头,咬紧的牙关一下下放开,他几乎是从牙缝里发出声音:“孙儿不敢。”
太皇太后冲着刘彻的方向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而后面向朝臣像是聊天似地轻松说道:“听说皇帝有一个议题,正好老身也有,武强候庄青翟!”语气到了后面,带出几分凌厉的刀锋。
庄青翟从众臣中出列执笏恭谨道:“臣在。”
太皇太后气定神闲地说:“你那里不是也有一份奏折吗?呈上来叫皇帝看看。”
“是。”庄青翟恭敬应道,自怀中取过一份奏折交由黄门侍者呈给刘彻。
众臣都屏住了气,等待着事情的发展。
唯有窦婴自太皇太后进来就颓唐地合上眼帘,在人群热闹中也不发一言。太皇太后三朝不倒,尤其是文帝后期红颜不再加之眼疾严重几欲失明,慎夫人盛宠后宫,窦漪房的地位不是没有岌岌可危过。但是,她现在还能站在这里睥睨风云就足以证明她不是单靠着宠爱走到今天的。
自太皇太后进来,虽说温言轻语,但殿内的气氛紧地像一张快要拉破的弓一样让人紧张。所有人都明白局面已经急转直下,刘彻更明白,他从为太子时就感受到的窦太后的无形掌控至今仍在,但是他不想像父皇终其一生都这样。
他越发挺拔了身子,展开奏折。自小养成的一目十行的功夫,叫他瞬息间就扫完了奏折。参奏的御史大夫赵绾、郎中令王臧所犯不法之事,有证有据,赵绾、王臧五六年前的把柄都抓到了。他白着脸合上奏折,沉痛地闭上双眼。
赵绾、王臧心生不详的预感,彼此对望了一眼。
太皇太后轻轻地偏过脸:“皇帝,这份奏折怎么样?皇帝是准备准奏呢?还是让朝臣们议一议呢?”她话音虽轻,却清楚地传遍安静的大殿,话中更是含着不能拒绝的威严。
刘彻合上奏折,睁开眼轻喝:“未央宫卫尉李广!”眼神如电,殿下心中得意的黄老之臣几乎不敢直视其锋芒。
佩剑重甲在身的李广从殿门前入:“臣在!”
刘彻语调低沉却又没有回转之地地说:“御史大夫赵绾、郎中令王臧,奸利之罪,革去所任,押入牢中候审!”
众臣哗然,李广更是不解地望向赵绾、王臧,他们两个却已经摘了官帽自动向李广走去,拥上来的卫兵押着他们走下殿去。
殿内几乎是死一样的寂静,刘彻心如死灰,他知道一起死去的还有他的新政。他转向太皇太后不怒反笑地问道:“皇祖母觉得怎么样?”
太皇太后已经在侍女的搀扶中站起了身,眉眼平和话语轻柔:“很好,皇帝需记着老身眼瞎心不瞎。”
众臣再拜:“恭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临出殿前站住,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激亢:“新垣平不就是在文帝面前装神弄鬼,又是改换年号,又是建渭阳五帝庙,弄祭祀天地的封禅大礼,结果都是骗人的一套。新垣平被先帝灭了三族。现在朝中又有人想学他吗?”
殿内无人敢应,太皇太后话锋一转:“去岁冬十月淮南王刘安进京献上的《鸿烈》,黄老一道讲的很系统很透彻,诸臣都看看吧。”众臣称是,太皇太后又着重补了一句:“皇帝更得看看,好好学学怎么当朝理政!”
刘彻负着手站在宣室殿上,眼神是彻骨地寒冷,脸色阴晴不定,叫人看不清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