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可是偏偏事与愿违。
馨颖终于讲完,长吁一口气,看着敬诚微笑。她喜欢,喜欢这样详细地讲给他听。他静静地专注地看着她,听她说话,她便觉得无比的舒心与快乐。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愿意跟他分享。
她有些诧异:十年前如此,怎么十年后还是?中间的十年,去了哪里?想一想,觉得实在惭愧,她从来没有对世文如此热情详尽地讲述过什么。
看着馨颖脸上那能化解冰雪的笑容,敬诚的内心忍不住颤抖。真的好想伸手去触摸那笑容。
馨颖停了一下,突然说:“小时候,你的家就是我的图书馆。”
敬诚看着她,轻声地问:“是吗?”
“是啊,我几乎找你借了十年的书。怎么,你不记得了?”
敬诚微笑。不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想忘都忘不了。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当年的情景。
馨颖第一次借书,是两人正式认识后的第二个星期。
那天,戴雪梅再一次把颖子放在王秋云家,去了医院。回来接她时,发现她正手捧一本小人书在看。
戴雪梅先跟王秋云道了谢,然后叫她:“颖子,咱们回家了。”
书看了一半,故事正在精彩之处,颖子不肯放下,低声哀求:“妈妈,等一下,让我看完再走。”
时间已经很晚,家里还有好多事情,而且也不好继续打扰人家,戴雪梅柔声道:“颖子乖,下次来王阿姨家再接着看。”
“不要,我要今天看。”
王秋云见状,立刻说:“拿回去看吧。”
戴雪梅还想客气,颖子已经站起来,一手牢牢地抓着书,一手牵住她的手,大眼睛里满是请求。
戴雪梅不忍心拒绝,便说:“那你赶紧谢谢王阿姨。”
“谢谢王阿姨。”颖子冲着王秋云说,脸上绽开笑容。
戴雪梅看见诚诚也坐在一旁,提醒颖子:“还有诚诚哥哥。”
“谢谢诚诚哥哥。”颖子转向诚诚,脸上的笑容更大。
看颖子一脸高兴的样子,诚诚自己也忍不住高兴起来,就好像颖子的笑容可以传染。而且,她喊他哥哥!从来没有人喊他哥哥,她叫的那声哥哥好像特别动听。
第二天傍晚,颖子的爸爸出差回来。戴雪梅在家里忙着做饭,便让颖子自己下楼去还书,顺便带去老公从北京带回的果脯,并且叮嘱她:“颖子,要有礼貌,记得喊人,还有说谢谢。”
颖子去了。正好是诚诚开的门。
她先递上书:“谢谢你,诚诚哥哥。”再递给他果脯,“这是我爸爸刚从北京带回来的,我妈妈让我拿给你。”
诚诚心里明白,颖子的爸爸回来了,她便不会再来他家了。过去这一个多星期,王阿姨只要晚上去医院,便会将颖子放在他家里。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因为一直一个人,孤单寂寞,反正,他喜欢颖子来,喜欢弹琴给她听,喜欢听她说话,喜欢看她微笑,最喜欢的,还是她叫他“诚诚哥哥”。
可是,以后她不会来了,诚诚的心里十分失落。
从一懂事起,诚诚见得最多的,是同情、怜悯、厌恶和嘲笑的目光,听的最多的,除了“瘸子”、“跛子”等带侮辱性的外号,便是:
“这孩子长得这么俊,怎么会是个跛子呢?”
“看起来这么灵气的孩子,偏偏瘸腿,真是!”
说话的人,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他们不知道,他们的这些话,比那些侮辱性的言语更加刺伤诚诚。正因为如此,诚诚痛恨自己生得聪明,长得英俊,因为大家都认为,腿瘸了,已经是个悲剧。聪明英俊的瘸子,是个更大的悲剧,更加让人惋惜。
他不明白为什么,任何人看见他,就只看到了他的残腿,对于其它,什么都看不见。
他对此愤恨,又无可奈何。
只有一个人,看他,看到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的残疾。
这个人,便是颖子。
小孩子心地纯净,不会想太多,特别是颖子和诚诚。
颖子生来一双清澈的眼,一张澄明的脸,她的所思所想,可以从她脸上眼里清楚地读出。
因为颖子看他是一个人,而不仅仅是个跛子,这让诚诚觉得温暖和舒服。
人都渴望与让自己觉得温暖和舒服的人在一起,那是本能,根本不需要思考。
“我走了。”颖子转身。她还了书,说了谢谢,还送了礼物,她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急着回家,因为爸爸刚回来,给她带回不少礼物。
“颖子。”诚诚脱口而出。
颖子回过头来,问:“什么?”
“你要不要拿几本书回去看?”
颖子看着他,不说话,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看她脸上疑惑的神情,诚诚解释说:“我的书我都看完了,它们就放在那里。如果你想看,可以拿去看。”
“真的吗?”颖子霎时一脸的惊喜。
诚诚点头,真的。每次看到她的笑脸,他便觉得开心。
“今天就可以吗?”
诚诚接着点头。
“那太好了。”颖子已经笑得跟春天的花儿一样灿烂。
她随诚诚进了书房,挑了本《少儿画报》,又真心实意地说了声:“谢谢诚诚哥哥。”然后欢天喜地地上楼去了。
她走后,诚诚一个人坐在那里。坐了半天,脸上看不出喜悦的表情,心里却是十分高兴。因为他知道,颖子还会再来,他还可以见到那张让他快乐的小脸,听到她叫他诚诚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