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个桌儿。
水银摘下幂篱。小二刚送上她习惯点的一壶茶,她就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
司寇继昭大剌剌地近前坐下,端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勾起唇角冲她笑了笑道:“再不行医了,是不是因为不想再验尸了?要安心做个商户吗?听说你去各地收购药材,那样可挣不了多少钱,还会很累。”
说着,抿了口茶水。
可别看他此时表情风轻云淡,说话的语气也甚是轻松。但实际上,天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是怎么过的。
他没完没了地筛查自己的手下,还真让他给筛出了几个被别人收买了的。但没有一个是南宫礼的人。他也无所谓,反正这事儿就是铁板钉了钉。但他向上汇报的时候,刑狱司主官却将细作案给压下了,让他不必再查。
他明白,南宫礼怎么说也是皇子公孙,现在没有确实的证据,别说是他,就是主官也不可能拿南宫礼有办法。他就憋气。
同时,觉得自己被人利用,冤枉了东方姑娘,让对方跑得影儿都不知道去向,他就莫名其妙地日日烦燥,动不动就发火。
最生气的是,他居然会担心她,怕她出门有危险!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每日有事没事,都喜欢打马从奇闻,不是,已经被更名为温理的药铺门前经过。
每次都看不到他想看见的人,每次就更是烦燥和火气旺盛。
他也搞不懂自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最后他终于想明白了,就是案子!
一到年底,刑狱司的案子就堆积如山,各地的大、小案件卷宗,都在往刑狱司里送,公务繁忙得不得了。
而他用的最得力的仵作,却居然一言不合就跑了!果然就是个小女子,气性那么大,自己不就是说了她两句嘛。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自己可以道歉的。大丈夫能伸就能屈。
大不了同意她的要求,给她在刑狱司录入一个名头,自己私下里多给她发放一些辛苦费。
可什么都想好了,就是没等到人回来。他觉得自己都快气爆炸了。
前些日他去了外地,办理了一件公务,昨日才回来,路过温理药铺的时候,就见到了二楼亮起的烛火。
那一瞬间,司寇继昭听到了自己内心的狂跳声,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感受过的狂喜冲击。
他捂着胸口,努力平息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强行压抑自己,想即刻飞身而上的冲动。
他跳下马背,坐在温理药铺的对面石阶上,看着那窗户里透出的温暖的烛火,心情从所未有的平静。这些时日以来所有的怒气和不满,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一路行来的疲惫和倦怠,也都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他知道,这种烛火不会熄灭,东方姑娘睡觉有亮烛的习惯。
一个姑娘家,突遭家族巨变,从此惧怕黑暗,也是常理。
那时,他心里莫名地感受着她的这种习惯,甚至觉得,那烛火,也温暖了自己。
他想,自己是太投入破案了吧?一看到她回来了,知道积压的许多案件都有了破解的希望,所以心安了吧?
可不能再把人给气走了,自己得控制点儿脾性,女人嘛,总得哄着点才是。
父亲和姐夫好似总是这样说的吧?
于是,司寇继昭就鬼使神差地,在那儿坐了一夜,胡思乱想了一夜,或者,什么都没想的,看着那个窗户,坐了一夜。
直到看见东方姑娘出门。
看到她精神奕奕,虽然有些清减,但仍然安好无恙的样子,他的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想冲上去,没能站得起来……
待他终于能站起来时,人影都快看不见了。
还好,那姑娘走得很慢,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到底让他给跟上了。
这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其实此时话一说出口,司寇继昭就立时后悔了,自己明明想说的就不是这些,怎么一张嘴,就变得像是在指责对方一样呢?
他明明就不愿意指责她的啊。
不,他想指责。指责她为什么一气就走?为什么一走就许久?为什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为什么让他找都没有地方找?
为什么要让他牵肠挂肚地……盼着她回来帮忙破案?
可他知道,这样的指责是没法说出口的,人家又不欠自己什么。所以,他就想哄,可……
他有点想打自己的嘴巴。
水银抬起头,看着对面莫名有些不安和局促、眼神里也闪过一丝丝慌乱的司寇继昭,轻轻蹙了蹙眉。
语气坚定地回答道:“是,再不行医!”
继而又换了种轻松的语气说道:“做个商户就挺好,所挣之银钱,够生活就好。我不贪。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活。司寇大人若以案相召,便可以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