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少君回来的时候,西沉的落日已经不见了踪影。似乎见白穆睡着了,只是随意坐在榻边,并未唤她。
白穆只是闭着眼,从下午到他回来都不曾睡着,察觉到他的视线似乎一直落在她脸上,不自在地动了动,将脑袋往被子里埋了埋,随之一声低笑,带着熟悉的温暖气息喷薄在耳边,“还在装,看你能装到几时。”
商少君笑着便吻住白穆的耳垂,一手抱住她,一手便顺势探入她衣襟里。
他的气息虽然温暖,身上带入的外来寒气却并未全散,浸得白穆一个寒颤,略有烦躁地推开了他,转个身背对着他。
“为夫有罪,让娘子久等了。”商少君笑着捧住白穆的脸颊,亲了一口。
白穆撇开脑袋,显然不欲搭理。
商少君脱了靴子,掀起被子钻进去,搂住白穆的腰,蹭到她耳边,嗔道:“为夫错了,娘子莫要生气,为夫下次不敢了,定然准时回家。”
白穆挣了挣,商少君将她抱得更紧,用力扭转过她的身子,抚着他的脸颊,问道:“怎么?真生气了?回来时想着你畏寒,便绕道去买了个暖手炉。”
他二人出来地匆忙,也未准备那么周全,住的客栈虽是城内数一数二的,暖炉也是比不上宫里的。白穆鼻尖一酸,反手抱住商少君,埋首在他胸前,瓮声道:“喊我。”
“阿穆。”
“不对。”
“夫人。”
“不对。”
“娘子。”
“夫君。”
商少君勾起唇角,吻上白穆的唇,轻啄慢吮,由浅入深,缠绕追逐。两人间的气息渐渐灼热,商少君的手再次探入白穆衣襟,几番纠缠后微微一扬,驾轻就熟地剥落她的衣裳。白穆身子一凉,便恢复了几分清醒,阻住了商少君的动作。
商少君眼底的灼热还未消散,略略蹙眉,不解地望着她。
白穆微微垂眼,只拉起被子盖住身子,低声道:“冷。”
“是为夫的不是。”商少君笑着揉了揉她的发,掖严实了她的被子,柔声道:“我下去叫些饭菜上来,你穿好衣物我们一并用膳可好?”
白穆并未回答,商少君起身便打算出去,却被她一手拉住。
“你今日去做什么了?”
商少君昵她一眼,笑道:“你猜不到?”
正如白穆曾经说的,她不再是入宫前的白穆,虽然思考、行事或许还有欠周到和稳妥,但大体局势她是看一眼便知晓一二的。
“然后呢?”白穆今夜第一次正眼瞧他,神色格外认真。
商少君轻笑道:“那桑姑娘也是有本事得很。这两年一直在东南方做生意,一介女流由南至北,由东及西,生意越做越大,但真实的来历背景却不为人知,只知或许名叫‘采桑’,却也不确定。这次她趁着雪灾,若行事顺利,不出两三年,商洛首富恐怕便是她了。”
商少君说起自己感兴趣的人或事,双眼总是比平日尤为光亮,白穆“哦”了一声,垂目,不再多语。
“她今日应该也在卞城,明日一早我们便寻机会撞一撞她。”商少君继续道。
白穆眼帘一颤,抬眸重新看住商少君。
“其实……”
“怎么?”
白穆欲言又止,重新垂下眼。
“她今日应该从这里经过,你已经见过她了?”商少君笑问。
白穆翻了个身,背对商少君。
商少君一笑,饶有兴致地坐回榻边,揶揄道:“看来定是个美貌女子了,竟让我家娘子如此介怀,为夫明日得好生瞧瞧才是。”
“嗯。”
商少君复又倾身,一手捋开她脸颊上的发,低声道:“竟真是因为她?我只是好奇她到底何方神圣而已。那我不见便是,让那帮人仔细查个清楚便可。”
白穆的脸颊被他挠得有些痒,握住他的手,转首道:“我饿了。”
商少君又是一笑,在她额头轻轻一吻,“一会便回来。”
身边的温暖远去,房门嘎吱一声打开,又嘎吱一声关上,白穆的整个身子才放松下来,平躺在榻上,怔怔地望着头顶的白色帷幔。
厚重的帷幔一层一层地叠下来,光影交接,烛光的映射下与下午夕阳的斜射下大相径庭。
原来不同的时候看同一件东西,是完全不同的影像。
看人也是一样。
她认识阿不的时候,从来想不到阿不能有商少君那样冷漠残忍的一面;她认识商少君的时候,从来想不到他能有如今这样温柔缱绻的一面。
这半年来,她一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商少君不再对她冷眼以待,不再逼她扮作柳湄,尽管表面上,他一两个月才到她的朱雀宫坐一坐,但他们每日都见面的。不是他悄悄来朱雀宫,就是她扮作宫女偷偷去勤政殿。宫中甚至已经有人瞧出了端倪,偷传皇上实际一直在宠幸一名其貌不扬的小宫女,所以许久都去不了后宫一次。
他隔一段时间便会给她点惊喜,比如上次替她画的画。陵安悄悄与她说,皇上私底下其实不知练习了多久,画废了多少张。比如朱雀宫里大大小小的罕见玩意,碧朱也老说,这五国里不起眼却价值连城的宝贝,都在她冷清清的朱雀宫了。
他也知道怎样对她好,极其习惯地晚上替她掖被子,对她喜欢的、不喜欢的都了如指掌,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想法子逗她开心,若她生气,一定赖到她笑出来方才罢休。
偶尔一个人冷静下来的时候她会怀疑,这个人……怎么会是商少君?
但他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地出现在她面前,温柔地对她笑,竭尽所能地宠着她,说些甜到人心底的情话哄着她。
她甚至还记得,这样的开始到今日,已经有一百八十九个日夜。这一百八十九个日夜里,她忍不住沉沦,越陷越深,慢慢地,她初初入宫时商少君的形象似乎已经模糊了,似乎“商少君”就该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对她无微不至,体贴入微,时时在意她喜怒的人。
她不再淡淡地对他,不再无论他做什么都告诉自己不要在乎,也渐渐地,不再怀念从前的阿不。她还有了自己的小脾气,会给他点脸色让他来哄,会有意与他斗斗嘴,他们就像世上最常见的情人那样,互相取悦对方,互相体贴对方,互相在意对方。
那座皇宫渐渐褪去了冰冷的颜色,每日的早晨,都是一个充满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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