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最不能少的是看到叶黄花落时擦拭泪水的手帕和看到花开叶绿时对影而笑的陶鉴。
她长得很好看,与夏城的红鱼各有奇艳,但她却和红鱼是完全两种不同的人。
她看到奴隶们吃不饱疲惫地劳作,心中会怜惜,或许会分给他们一张粟饼,觉得奴隶主应该善待一下这些奴隶。但假若奴隶们反抗要杀死奴隶主的时候,她又会去怜惜那些奴隶主,觉得他们不该死觉得奴隶们这么做是过分的。她想的是奴隶主好好善待奴隶,奴隶们努力干活,这样便最好了,谁都不会流血。
春来便在白花飞舞的树丛中歌唱、秋至便在红枫青天下垂钓,幻想着飞翔到天边,触摸日月星辰,最好再有一个男子踏着彩虹和她坐在月牙儿上吹着陶埙。
这种心灵上差别的外在表现无处不在。譬如纺车与枫叶、骨针与陶埙、敢挨皮鞭的反抗与害怕流血的怜悯。
族人曾送给她一只装在木笼中的鸟儿,她觉得这鸟儿可怜,便放它离开了,她说她不想要任何不自由的事物,可她却不知道她便是整个城邑最大的那只笼中鸟儿。
笼中的鸟儿喜欢做梦,尤其是今晚的月亮很圆,月光透过月牙儿形的窗棂投到房间内,她拖着腮,哼着一首月邑的歌谣,眯起眼睛看着高挂在天上的月亮,眯起的朦胧中仿佛看到了两个人坐在那里吹埙,似乎有一个恰恰便是自己。
幻想终究被一阵脚步声打断,月玫站起身开了门,看到是父亲,请他进来。
“玫,之前我和你说的那些你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去了粟城之后,先去拜见一些首领,再告诉各位首领父亲刚刚病愈不能来的事。支持氏族联盟,支持夏城入盟,如果有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事就去问姬夏。”
“嗯,他会告诉你的。你和他见过许多次了,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呢?”
月玫想到陈健那天说的那番血腥的话,心里有些不开心,摇头道:“他,我看不出。或者和我想的稍微有些不一样。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月邑的首领想了一下,很明确地说道:“他当然是个好人。如果他不是个好人,又怎么会站在咱们这一边,帮着咱们击败了作乱的月轮?你要知道啊,夏城的那些人虽然人数不多,可是很厉害。如果站在了月轮那一边,我想这时候我或是死了、或是还在昏睡。所以,他当然是个好人。”
月玫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她想要的答案不是这样的,而是一个纯粹的好与坏,看起来父亲并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于是便不再追问。
“父亲,这一次去粟城,难道咱们自己就没有什么要在首领聚会时说的话吗?”
“除了夏城入盟的事,没有什么好说的,余下的你可以去问问姬夏。”
他回答的很干脆,并不会担心陈健会做一些对月邑不利的事。
再者月邑周围没有太强大的敌人,也不是一个有实力在诸多部族中占据权利的城邑。在他心里,陈健没有纯粹意义上的好与坏,但他知道陈健一定会站在利益最大的那一方,自己不能亲往,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紧跟陈健的决定,也方便在陈健那里获取好感和信任。
至于氏族联盟这件事本身,他支持的唯一原因,就是氏族联盟一旦形成,联盟的首领仍需要各个氏族推选,但氏族本身的首领一定会趋向于血脉世袭,这是二十年前印证过的事。
每个参与盟誓的首领都会考虑自己的血脉,许多首领都会聚在一起私下里商量这样的事,以确保自己的血脉能够继承自己在氏族中的地位,利用家族联盟的形式互相帮持,形成一个超脱于氏族之上的圈子。
圈子的内外将会分开,每个人都害怕有新的人挤进这个圈子,因为每一个新的家族挤进这个圈子就意味着一个旧的家族将要离开这个圈子,没有人敢保证离开这个圈子的家族不会是自己的家族。
因而在圈子内通婚、亲缘、结盟之类的事将不可避免,甚至可以互相出兵帮忙威慑、镇压其余氏族内部的权利斗争以保证圈子内家族的权利交接。
这种事月邑的首领见的多了,想的也就多。
月玫见父亲说的这般坚定,很自然地没有想到这件事,而是相信了陈健在众人面前说的关于兄弟亲族之类的话,并且信以为真。
送走了父亲后,她默默地想着:“这样是好的,氏族间就再也不会争斗流血了。大约……他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支持氏族联盟的吧。嗯……一定是的。他虽然说的很仿佛天地是血色的一样,但其实心底还是一个害怕流血的人……和我一样。”
她本来就希望是这个结果,只是苦于找不到一个让自己相信的借口,现在终于找到了这个绕了很远的借口,心中开心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