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自己的一份属于自己的荣耀。
这当中,唯有她知道,当这一段成为了历史之后,是既有着横刀跃马的快意、气贯长虹的浩气,更有着流星骤落的沉重和功未成身先死的伤感与遗憾。
所以,她一面为他们干云的豪气热血填膺,另一面却也不得不为他们的结局黯然神伤。
她也不知道自己若凭一时的激动,在点破了什么之后,历史又会向何方流去,会不会更加不可收拾;可是让她坐视不理,也显然有违她做人的原则。
因此,在弹到“谁同此爱?谁慰吾怀?”这里时,她心中的矛盾已到顶端,而这矛盾并非为了自己的一人一爱,而是为了这无法左右结局的历史。
偏偏没有可以商量与倾诉的人,她也不能贸然地找这个时代的人商量——谁知道说了之后又会怎样?
所以她只有更郁结、更难过。
当琴曲收尾,她心中默念“知我心者,幸有秋风!”之时,一阵秋风刚好吹开了她未曾掩好的大门,当脸拂来。
风清冷,抚在她流出了两行清泪的脸上,冰凉的触觉告诉她,这不是一种安慰,而是一种提醒。
这是在提醒她:你并非这历史的旁观者、局外人;你并非路过了历史,而是已经踏入了历史。
只是她却看不懂秋风的提醒。
此刻还有汗湿的背部向四肢发散的热气在这风的吹拂之下,骤然变成了一股寒气,令她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
她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湿透,喘着粗气,心潮狂涌,悸动难平。此外她还听到类似于啜泣的声音。
那是她自己在哭。
一股极为疲累的感觉袭上心头,这惆怅好像长江之水,绵绵不尽,混茫一片。过去的种种和岁月的流逝,眼前的迷惘与天下英雄的危机,在一刹那间,都到心头。
忽然,她猛地站了起来,连退了数步,睁大了双眼,瞪着那架琴,然后转身就从打开的大门冲了出去。
翌日,她起得很晚。
整个人犹如大病初愈一般,恹恹地没有精神。
她觉得害怕,怕见那些意气风发的人,怕一见就心乱,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所以她躲了起来!
躲在房中,不敢见人。
还好居然有人送饭来,送来她就吃,吃了又倒头就睡。
其实她睡不着,睡不着就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反正甘宁暂时不会来,周瑜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所以刚好能躲一躲。
她在房中躲了整整两天。
到了第三天,终于有人来房中请她,说周瑜找她,此刻正在后园中等她云云。
她心中不由疑惑起来,因为她从前和周瑜相见之时都有甘宁在场,可以说他们俩从未独处过,现在周瑜找自己,到底是什么事呢?
现在她一想到周瑜那双温和的眼睛时,心里毫无来由地一阵瑟缩。可是她不能不去,就像她没有理由的瑟缩一样,她也没有理由不去。
她到了后园,这后园其实极小极精致,一刻钟就能走两三个来回。后园的正中偏南,有一座小小的亭子。
周瑜就坐在亭子里。
他的唇边仍带有笑意,只是他的眉头却有些微锁。
江四九离他极远的时候,就觉得他似乎有心事未明。这少年——这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周瑜,此时仍是一名少年。
红颜正好。
青春正盛。
他端坐在一架琴前,什么话都还没有说,什么表情都还没来得及做,就已经尽得风流,尤其是他眼色之秀丽,世上已再无另一双眼能够比得上。
江四九的眼不是秀丽,而是艳丽。
她在领略到他风采的同时,立刻低下了头。
她的心很乱,百味杂陈。走过去时,仍低着艳丽的眉眼,不肯抬起。
周瑜问她:“你……有心事?”
江四九微喟一声:“是。”
周瑜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是生病了。”
江四九摇头:“没有。我只是有心事。”她抬起头,与他含着笑意的目光一触,又迅速地低下头去,“周公子,如果没有事那我就回去了。”
周瑜淡笑:“回去想心事么?”
江四九点头:“是。”
周瑜再问:“如果想不通怎么办?”
江四九道:“那我就一直想到通为止。”说着,她转身走了几步,将秀色可餐的周瑜遗失在了身后。
她连走路的时候,也在想着心事。
身后忽有琴音响起。
江四九在那琴音初起之时,还未觉得怎样,只是心中暗赞周瑜的琴艺果然不同凡响,但随着那音符的增多,她脸上忽然阴晴不定起来,步伐也不觉放慢。
周瑜看着她踌躇的脚步,再奏下去。
江四九悚然回头,颤声道:
“你、你怎么会《秋风操》?”
他身后的秋空,亮蓝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了一点,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