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月亮已经高悬天际,而且不以任何人意志为转移地、自东向西缓缓行去。
浅黄的月色投在江上,波光于月下粼粼,在夜色深沉的背景之中,与河水融出了一片别样的情境。
初秋,夜凉如水,水凉如月。
一艘走舸在水上飞驰,月色为它笼上了一层美丽的光圈。
一名武士打扮的少年稳稳地立在船上,腰悬一柄墨色的长剑,一边举头痴痴地望着弯弯的月亮,一边双手却丝毫不停,撑着一支长篙,脚下的走舸飞一般地向前驶去。
晚风吹得他的衣袂猎猎作响。
蓦地!他的双眸之中那一种悠远的神情不复再见,取而代之的是灼灼的精光。
放眼望去,眼前一片平静祥和,毫无战争的迹象。
少年放缓了手中的动作,走舸慢慢地在岸边停了下来。
接着他放下长篙走进了船舱,掏出火石,“呯”地一声,点起了一盏油灯。
一灯如豆,昏黄的火光朦胧地播撒在小小的船舱里。
似被那火石的声音惊着,空中响起了一声短促的□声。
听到这个声音,少年的表情又为之一变,变得极为复杂起来。
他举起油灯,把它放在几案上。
几案边的小榻上,睡着一个美丽至极却做武士打扮的女子。
她在床上不安地辗转反侧,似乎随时都要醒过来。
少年凝视着她的脸,表情似因她即将醒来而变得紧张起来,他想了想,后退了数步,重又回到昏黄的灯光照不到的阴影之中。
在几声喘息和□之后,那女子浑身忽然打了一个寒战,然后睁开了双眼。
几乎是在睁眼的同时,她的一只手抚向了颈后:“好痛!”
接着她浑身又是一颤,抚向颈后的手迅疾地抓住了覆在身上的薄被,猛地一掀,随即下床,就要向门外奔去
但跑了两步之后,她又停下了脚步,嘴里嘟哝着:“我的兵器呢?”
少年自阴影里递出了一柄短刀:“给。”
女子接过刀:“谢谢。”
下一刻,她忽又警觉起来,厉声喝道:“你是谁?”
少年见她多年不见还是这么迷迷糊糊,不觉莞尔,柔声唤道:“小姐。”
这女子正是江四九。
她陡然听到一个许久已没用过的称呼,面上不由一愣。
她有很多称呼。
“小蝉”“女儿”“江小姐”“娘子”“小江”“小九”“小丁”“江将军”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不过,单叫她小姐这两个字的,只有过去在王允并董卓府中的婢女这么叫过她。
但是,眼前这个人——
江四九就着昏黄的灯光打量着眼前的人。
这少年很高,脸却长得很女儿气。
尤其他的嘴唇,就像花瓣一样嫣红、清润,眼角还微微挑起,在秀气之余,又有一点邪气。
这张脸,何其眼熟!
江四九指着它,颤声道:“怎么是你……”又想了想,“不对,不是……”
少年笑道:“原来小姐还记得在下。”
江四九难以置信地道:“真的是你?”
少年再放柔了声音:“是的,我是小残。”
江四九惊讶地道:“可、可你不是女人么?”
小残指着她的服色道:“小姐可以改扮成男人,小残不能改扮成女人么?”
江四九道:“那你的声音……?”
小残道:“那是吃了一种特别的药丸,改变了声音。”
江四九惊疑不定地道:“王允知道这件事么?还有,你怎么会在这里?甘兴霸呢?”
她一想到甘宁可能留下来一个人对付可怕的吕布,更有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之时,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提起短刀,就准备出舱下船。
小残不动声色地挡在门口,问道:“小姐哪里去?”
江四九道:“我要去救甘宁!”
小残道:“甘宁?——就是那和你一起的青年武士?”
江四九道:“不错。”
小残道:“你救他做什么?”
江四九道:“他是我的至交好友,现在陷在吕布那里,现在我不去救他,还算是个人吗?”她提着刀,示意小残让路。
但小残却不动如山,道:“小姐可知,如果小姐再回去的话,万一被吕布看见,会有什么后果?”
江四九见他不肯相让,怒道:“我管它会有什么后果!叫我明知他会死却呆在这里什么都不做,还不如直接一刀杀了我!”
小残提点般的道:“就算归于吕布做妾也可以么?”
江四九眼中透出坚毅之色,一字一句地道:“我说过,死亦甘心,何论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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