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锈迹终于磨去。
江四九擎起枪尖,令它在明月之下骄傲地展示着自己的本色,那如镜的枪棱之上,倒映出了她姣好的眉目。
她的唇边漾起了一丝笑意,眼中却又似要堕下泪来。
第二天,她去打扫了演武厅,整理了兵器架,把一切都归回了原位。
到了第六天上午,她终于将这里所有的兵器都磨砺一新,磨石都被磨出了月牙的痕迹。
最后,她握着第一晚上磨好的那柄长枪,立在沙地之上,看着焕然一新的演武厅,美丽的脸上难掩激动之色,一种极为微妙的感觉流过她的身体:
这才是我。
这才是我江四九的本色!
她吟啸一声,飞身而起。
枪在她的手中仿佛一件活物,灵动生辉。
仿佛赵云、甘宁、孙策都在眼前与她对枪。
枪走龙蛇之势,她的身体在这沙石之中不停腾挪飞跃。
可惜的是,许久不练,枪中难免有了滞碍。
她的枪法本就算不上炉火纯青,当中本来就有破绽,不能达到枪人合一乃至枪我两忘的境界。
枪难随人而动,因此她的枪法由快而慢,恍如流水遇到了坚石一般。
她的眼中也充满了疑惑。
可惜的是,此地没有人能解决她的疑惑。
这里,应该没有赵云、甘宁和孙策那样的绝顶高手。
就在她举枪下挫,枪尖犹疑抖颤得好像风中的一片树叶之时,耳侧忽然传来了琴音。
琴音虽细,中又夹杂着枪风,可仍无阻地进入了她的耳内。
她全身不由为之一震。
因为这琴音竟似暗合她枪的走势,在下挫之后,猛然上扬,令她不由自主,把枪用力地挑了起来,枪杆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华丽的圆弧,带起的萧萧风声又呼应了那琴音。
不知是谁,在她关键一枪时,用琴给予了她提示,令她低落的枪势,陡然高昂起来。
江四九回头一望,只见不知何时,诸葛亮端坐在高台之上,半阖着双眼抚琴。
他并不看她,风神秀异,英姿雋迈,似与秋风以及昏黄的背景融为了一体。
不可能的!
他又不会枪法,为何能奏出这样的琴音来?
但她的手竟又随着琴声动了起来,一送一收,都似前定,又像行云如流水,不造作也不矜持,长枪如笔,正在她的手底抒写自己的心声。
琴音有如玉振。
当中起承转合之态,复杂而朴素。
这应是一股内在的“气韵”。
这气韵的张弛、琴音的缓急、枪势的快慢,都暗合着某种包含至大的哲学。
天地富有万物,雷动风行,变化万端,而最后又归结于无物。
江四九于这“无有”的琴音之中,不自觉地运用枪法与之一致,运枪之时,只觉得心情由激动而慢慢平复,乃至忘却了周遭的一切,心只在枪上。
最后,琴音铿然而止,而江四九的枪正收回来,漫天枪的虚影,忽然就只归于一个。
枪尖灼灼,一点星光。
江四九只觉自己刚才要捉住的什么,在一切结束了之后,又好像立刻要逃走了,不由急道:
“恩公,能不能再来一次?”她已无暇去问诸葛亮是怎么来的。
诸葛亮抬起头来,正要说话,眼睛忽然往门口望去。
一个洪亮奇特的声音道:“妙哉!果然好枪法、好琴音——如果配上这陈年好酒,岂不更妙?”
江四九转头一看,来的正是庞统。
他话一说完,便拿起手中的一个酒囊喝了几口,然后抛给了诸葛亮。
诸葛亮也笑道:“多谢庞兄!”说着,拔开酒塞,仰头痛饮,喝完之后,豪笑道:“快哉!——江小姐,你要不要也喝一口?”
说着,也不等江四九同意,就将酒囊塞好,抛了过去。
江四九接酒在手,这时再想不起自己沾酒就醉的事,只觉心脏喉头之处,激涌澎湃着一腔豪情的狂澜,当即拔开酒塞,将剩下的酒喝得一滴不剩,一股*的感觉自喉间涌向了全身。
她把酒囊抛回给庞统,一声清斥,枪风再起。
心中更是想起了郭嘉当年的那首歌,不过不是《秋风操》,而是另一首。
枪风起处,琴音随之来和。
江四九随琴而舞,吟道:
“天下兴亡兮何时定?
谁胜谁负兮我自知。
渔樵耕读兮养浩气,
干戈起时兮发狂吟!”
在酒的作用之下,她将赵云的龙战玄黄七大杀招一一演练出来。
奇怪的是,这些杀招与诸葛亮的琴音竟然也能合拍,似乎它们二者有着某种内在的联系似的。
恍惚中,她只觉得枪是在随情而动,心却随性而静。
情出于后天,性则出于先天,若能做到不为情所累,师法自然,方能达到枪法的最高境界。
一生万物,万物归一。
不碍于情,方能不滞于物,才能从心所欲,挥洒自如。
而这情,又应在天道自然之中。
江四九演练完毕,只觉得心中什么东西悄悄地生长,抱枪入怀,似乎将刚才的体悟也沉静在了心底。
作者有话要说: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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