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了。
半山腰上的义庄只余下了鸟鸣狗叫。
蛐蛐儿在杂草丛生的庭院里放声高歌,这里的野生蛐蛐儿都长得膘肥体壮,不知道是不是义庄里死人多、阴气足的缘故。
义庄正厅楼梯上开放性二楼的两个房间,走廊里头的那间是九叔的书房,外头这间正对面的房门里头,是九叔的卧室。
此时书房中灯火通明。
九叔坐在屏风前左侧的太师椅上,身旁的另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他穿着青灰色内底武打短褂,外披一件兽皮毛的无袖马甲,看起来很是讲究——但他脚上却踏着一双芦苇荡的草鞋,恁的不和谐了些!
斑白的头发还比得九叔要多些,不是四目师叔这个猥琐道长,还能有谁?!
四目师叔也坐在太师椅上,眉头皱得很深,像是在为难与什么事情。
这书房中的太师椅并不是很稀罕的用料,也没什么华丽的装饰、设计,书房中的摆设也甚是简洁,可见主人勤俭节约、坚俭守贫的生活态度——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九叔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出家人要是敛财,是要受六灾六苦的。
九叔虽说下山许久,早已不忌讳那些,但也严格遵守着“不贪、不妄语、不yin掳”的茅山三戒,得来的钱财,要么就是补贴家用,要么就是在存好给文才娶媳妇儿用的彩礼钱外,就是捐了,没得半点是用来自己享用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虽然收了文才和秋生做徒弟,但却始终不肯松口将二人纳进茅山的弟子籍中、按茅山的辈分正式排行的原因之一,不只是怕丢人,更多的是怕两个孩子会迈上自己的老路。
“师弟,你一来,就同我说有要紧的事情需要同我商量,现在都已经是入夜了,你终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情了吧?”
九叔给四目师叔倒上一杯粗茶,一条眉毛秉着皱纹动了动,双目温和地看着自己的师弟。
四目师叔叹了口气,他抬起头来看着九叔,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九叔立时挑了挑眉毛,诧异道:“师弟,看你这样子,难不成是嘉乐要娶媳妇儿了?”
四目师叔立马摆起了手,一脸荒唐:“怎么可能?!”
九叔微微笑了起来,重新低下头来给自己倒茶,他不过就是问一句话来调和一下气氛,目的达到了便不以为意地问道:“我还以为是嘉乐要娶媳妇了,你这个吝啬的家伙要问我这个师兄借钱呢……”
话音刚落,就看见四目师叔听见这话,竟然眼睛一亮探头过来,出其不意地问道:“那师兄你借不借?”
九叔正一心二用,给自己倒着茶呢,一时不察顺着四目师叔的话来脱口而出道:“当然会借给……”
话说一半登时反应过来,九叔双手倒着茶顿住了,茶汤在空中断流,九叔抬起眸子来瞪圆了看着四目师叔。
这个财迷!吝啬鬼!徒弟娶媳妇难不成还望着我这个师兄出钱、自己一毛不拔不成?自己也有徒弟等着彩礼钱娶媳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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