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华见到一身朝服的皇帝儿子站在自己的寝宫门口的时候,忽然有种被抓包的心虚。
其实,这也不怪她会如此。
虽然现在她这个小皇帝儿子还只有四岁多,但是近来,她常常有种他其实并不只有四岁,弄不好都已经快要四十岁了的错觉。
就比如现在,他背着手,站在她的寝宫门口、一脸深沉地看着她的时候,简直不像她儿子,倒似是像个守株待兔、忧心忡忡地等着堵截自家夜不归宿的闺女的爹。
这个念头兴起的瞬间,万华忽然感觉有些恶寒。
一定是……看错了吧。
这怎么可能呢?
不过,等到她努力地扯出一个微笑,想去抱起儿子对他示下好,却被对方无情地后退了半步拒绝掉的时候,她发现,她这个感觉,好似并不是错觉。
皇帝儿子脸上那种审视和埋怨的目光,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小孩子应该有的。
明明应该是天真浪漫的年纪,刚开始也是那么软萌软萌、羞涩内向地粘着她的啊。
怎么最近竟然不知不觉地就变得越来越阴沉了呢?
难道是因为,此前请的几个太傅都是五十岁朝上的大儒们,普遍太过于忧国忧民,所以给他灌输了太多为君者该当如何如何之类的那么多可怕的功课的缘故么?
没有任何带孩子经验的便宜老娘万华不禁陷入了离题万里的沉思。
嗯,为了孩子的身心健康,她还是在那几位德高望重、老成持重的太傅大人们之外,重新再给儿子请几个年轻点儿的侍讲和侍读学士好了。
她想起来前两天刚见到过的这一回的新科三甲都还挺不错的,特别是那个小李探花还算是她认识的人,性子也……还算是活泼?说不定弄进宫来做个皇帝侍读应该还是挺不错的吧?
有老成持重的太傅们住持大局,再加几个年轻的翰林学士调剂一下,想必,儿子就不会再这么死气沉沉的、当然也不会太过活泼、一不小心长歪了吧?
万华暗暗为自己的机智喝了个彩,然后便继续调整脸部的肌肉,露出自己最自然亲切的微笑,朝着小皇帝道:
“三郎,今儿怎地起了这么早?母后还没来的及梳洗呢。天儿这么冷,快随着母后进屋暖和暖和罢。”
可惜她的热情被完全无视掉了。
小皇帝冷冷看着她,半晌才在她愈发心虚的视线中开口,声音也是一般的冰冷:
“母后也知道天儿冷啊?可这么深更半夜的,母后如何不好好在宫内安睡,出去做什么去了?”
万华轻咳了一声,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心虚,笑着道:“啊,这个啊……哀家,咳咳……哀家去散步了。”
嗯,去宫外的京城和京郊散步,这也算是散步嘛。她其实也没有说谎啊,真的。
可是为何还是这么心虚。
不行了,皇帝儿子今天的眼神真的太可怕了。好似根本撑不住了呢。
万华暗暗打了个冷战,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小皇帝冷哼了一声,却仍然是丝毫不给面子地道:“母后好雅兴,散步都散步到宫外头去了。”
万华浑身一震,心道,这是被发现了?
可是,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又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呢?
她刚刚转过这个念头,小皇帝便宛若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冷哼了一句道:“母后当真觉得,这宫里头,可以任由母后自由来去,没有人能察觉么?”
看着小皇帝抬手将几个全副武装的禁卫头领传召过来,那几个头领连头也不敢抬地就跪倒在地上同她谢罪,万华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每晚夜游的事儿,恐怕早就暴露了呢?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是哀家思虑不周了。皇帝想要如何处置哀家?”
这话一说出口,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她们之间虽然是君臣,但更是母子。
不管怎么看,明明她都才是应该占上风的那个,怎么会忽然问出这么示弱的一句话来?
可是方才的气势之下,她还真是顺口就说出来了。
总觉得,做了皇帝之后,这孩子的变化有点儿大啊。不知不觉间,便就有了这种为上位者的气势了呢。
万华心情忽然有些复杂起来,这一下子没注意,顺口说了这种话,似乎就有些不好收场了啊。
不过,她话既然都已经说出来了,也就只有看看小皇帝如何回答了。
没想到,小皇帝听了她这话,居然也有些愣怔,片刻之后,方才道:“母后这话是如何说的?朕怎么会因着这种事处置母后……”
他顿了顿,却忽然道:“可是,这却也真的不是什么小事。今日若不是朕恰好命他们跟着母后,他们看到母后跟那些江湖人争斗十分凶险,所以不经禀告就上去帮了把手的话,就不知道朕今天还能不能再见到母后了。”
他话说的冰冷,但是其中隐隐约约却还是有些担忧之意。两相交融之下,便就有些口是心非的别扭样子了。
万华见他如此,却不免暗暗松了口气,心道好歹这儿子还知道担心她这个便宜老娘的。到底还是没有变得让她一点儿都认不出来。
嗯,现在就请年轻的侍讲和侍读们,说不定,还来得及。
她心一宽,便就决定暂时不计较被跟踪的事儿了。
而且,一旦意识到了他其实只是因为担心她所以在闹别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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