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看不见面容,却自有一种难言的气度。
李曜心中一动,看了看眼前的锦团坐垫,也不多言,施施然坐下,道:“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我大唐以来,世人盛爱牡丹。余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那轻纱后的女子身子微微一动,片刻之后才道:“陶公爱菊花之隐,我朝爱牡丹之盛,却不知王郎君爱莲之何处?”
李曜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
那女子又默然片刻,才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莲之净洁,世人何其难效。却不知王郎君既然爱莲,可曾悟出这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办法来?”
李曜微微摇头,道:“听姑娘此言,似以为天下丑恶,君子已无立锥之地?”
那女子反问道:“如此,莫非王郎君以为如今日月朗朗,乾坤昭昭,已是天下大同,君子如风之世了?”
李曜笑道:“自然不是。”
“那么郎君又何必有此一问?”那女子语气有些寂寥:“莫非郎君欲效屈子,世人皆醉我独醒?”
李曜不慌不忙,道:“姑娘未免过于悲观。君子者,首在其心。某有一言以遗姑娘:道德几时曾去世,舟车何处不通津。但教方寸无诸恶,狼虎丛中也立身。”
那女子陡然问道:“虎狼者,何人也?郎君自晋阳来,莫非意指并帅?”
这话她问得十分突兀,倘是常人,只怕就要下意识回答,然而李曜却偏偏也飞快地反问了一句:“姑娘自扬州而来,汴州却正是虎狼之丛。某在晋阳,自有立身之道,却不知姑娘在汴州处境如何?”
那女子轻轻一笑,犹如春风解冻,却岔开话题,问道:“未知郎君贵字?”
李曜道:“某单名照,表字当空。”
那女子笑道:“这倒是奇了,郎君此字,莫非不怕犯忌?”
李曜心中一动,才想起这个临时安排的名和字有问题,不过他也不慌不忙,摇头道:“武后自诩日月当空(指称帝后改名武曌),殊不知日月交替,乃是天下正理,日月不能同天!一人而欲集日月一身,何其谬哉?当她垂垂老矣,方知天命难违,不敢为己竖碑为传,只得空立石板。她之当空,终究是空;她之帝业,梦幻泡影。既是伪帝,不足言尊,吾字当空,何曾犯忌?”
那女子没料到李曜如此雄辩,答道:“王郎君言出如刀,奴家浅陋,不敢再言。”
李曜道:“既不敢再言,何不撤去帘幕,使某一睹芳容。”
那女子的语气忽然冷漠了一些,淡淡道:“郎君何其急切,只是某这盈香妙坊虽陋,却也自有规矩,若郎君未曾过得这些规矩,请恕奴家见不得郎君尊面。”
李曜微微眯眼,问道:“不知是何规矩?”
那女子道:“某随意命题,请郎君即兴赋诗一首,不得超过半柱香的时间。”
李曜微微蹙眉,但仍道:“如此,便请姑娘出题。”
那女子似乎没料到李曜如此痛快,微微一顿,才道:“竹韵,荷香。”
李曜以为她有事吩咐,便未开口,哪知她说完之后,却道:“请郎君以时光倥偬之意为诗,但却须得将她二人名字放入诗中。”
李曜微微一怔,点点头,略一沉吟,便道:“晚风吟竹韵,朝露漱荷香。水去天难尽,风过月满江。”[此诗为原创,谢绝转载。另,此诗为两年前所作,当时正在别站写劣作《极品少帅》,曾将此诗在其网站论坛之中贴出,虽然现在似乎搜不到了,还是表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