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常台笙回过神,起身往楼上去。因室内有简单的屏风遮挡,故而就算对方在洗澡,进去也无甚大碍,她刚进去,便听得屏风后的陈俨道:“帮我拿一下衣服。”
常台笙瞥一眼搁在桌上的包袱,这么小的包袱能放几件衣裳?估计又是“凭感觉”随便带了几件,适不适合这季节,能不能穿都不好说。
她打开包袱给他将中衣取出来,走到屏风前,侧身将衣服递了过去,待陈俨接过,她便又折回桌前打开书匣,将里面十几册书取出来,在桌上依次排开,琢磨了会儿。
闻得身后动静,常台笙回了头,随手取过一块干手巾丢给他擦头发,俯身挑亮桌上灯台,拖过一把椅子,总算开了口:“你看书快,帮我看看这部书说了什么,明天告诉我。”
“你要做什么?”
常台笙回得言简意赅:“听说是苏州这阵子卖得极好的一部书,我翻了几页实在没有兴趣,但我想知道它为什么这么红。”
陈俨一边擦头发一边走过去坐下来,低头翻阅了一会儿,迅速给出了结论:“看来你不喜欢神魔小说。”
常台笙没回他,这时伙计拎着热水来敲了门,并帮忙将浴桶里的洗澡水给倒掉了。常台笙用瓢舀了木桶里的热水,简单冲了个澡,非常迅速地擦干换好衣服出来,陈俨却转头正看着她。
与此同时,他手里拿着本书递过来。
常台笙低头一看,正是刚刚印完的《京物志》。这难道就是他找的“正大光明”的到苏州来的理由么?送样书来给她过目?
“我要提醒你的是……”这厮从包袱里摸出一封契书出来,“印完了你就得将余下的润笔金付给我。”
她看看他诚挚的眼,又想想苏晔与她说的话。
不要给他钱,他只会天真地想要填程夫人那个无底洞。
常台笙有些沉默,若换作是她,恐怕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她见证过常遇出生时嫂嫂所经历的苦痛,母亲到底是母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可一个母亲又会因什么样的缘故,想要抛弃自己的骨肉,这实在令人费解。
不过作为书商,她并没有什么好挣扎犹豫的,按照契书到期支付润笔金这是行业规则。
“知道了。”她不过是很冷淡地回了一句,遂接过书坐到了床上。
陈俨看看她,很感激地说:“你竟然没有嫌弃我用过的浴桶。”
常台笙翻书挑眉,抬眸看他一眼:“你认为我嫌弃客栈的这种不知有多少人用过的浴桶有意思吗?我不躺进去洗就行了。”
好大一瓢冷水泼了过去……
陈俨转过头,手撑下颌很严肃地翻看手上的书。
那边常台笙看书看得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她神情寡淡,合上书搁在枕畔,伸手取过桌上杯子,喝了满满一杯凉水,正要钻进被窝睡觉时,忽又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张窄榻:“若是嫌被子不够下楼问伙计要。”
她刚钻进被子,肩膀忽被人拍了拍。
常台笙翻过身,半支起身看他一眼:“有什么事请明日再说好么?”
陈俨却递了一幅画过去。
正是她今日带回来的几幅画之一,是苏州的一个书商朋友送给她的。
他闲得没事看画做什么?
常台笙索性又坐起来,接过那画打开来,一床一猫,还有两双鞋。
床便是寻常的床,但芙蓉帐却拉得严严实实,地上一双男鞋,一双绣花鞋,床前蹲了一只猫,抬头看帐钩。
已经看过此画的陈俨在一旁下了结论:“这是一幅看着很含蓄实则很香艳的春宫图。”
常台笙这时再看看那略扎眼的芙蓉帐,也觉得有那么点……香艳。
一双绣鞋也画得极好看,旁边那双男鞋倒无甚特色,那只猫……抬头看帐钩的神态倒有些探究。
但常台笙轻咳了一声,驳道:“芙蓉帐内无动静,也许只是在午睡而已,男女睡在一起非得看成春宫么?又没怎么样,有什么要紧。”
“你说的很对,也可能只是单纯睡觉。”某人低头脱鞋子。
常台笙抬眸看他一眼。
某人道:“难道你打算让我睡那张榻吗?很不舒服的。”
他指指常台笙手里那幅画:“你也说这样没什么要紧的。”
常台笙非常机智地伸出手阻止他靠近,低头看一眼自己脱在床边的鞋子,再看看他的鞋子:“都是男鞋,没有绣花鞋,这就不行,你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