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拿起旁边的外袍穿上,一边走一边整理着衣领,面色冷峻,眼含讥诮,看来是真生气了。
崇明无奈,他可不能在这时候抢少爷风头。
外面,一帮公子哥隔船喊话,原以为画舫里应当是个怀抱琵琶或手持团扇的姑娘,谁曾想出来个俊俏的锦衣小少爷。
珠帘掀起,斜照弄晴,乍一相见,那模样竟是比他们预想中的姑娘还好看。
为首一位衣着华贵的男子一拱手,便彬彬有礼地道:“公子,今日乃春塘诗会,我们见公子画舫停于荷畔迟迟未动,便斗胆前来相邀。在下唐突,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本公子无名无姓,有也不教你知晓。”小乔唇边地笑意陡然消失,目光凌厉,“坏我好事,滚。”
对面人的脸色也沉了下去,他们好声好气地邀请,可这人怎么能这样呢?简直比长安城里那些纨绔还嚣张。
坏他好事?什么好事?看他这长发披散的模样,定是在里头白日宣淫,然后被他们打断,恼羞成怒了。
伤风败俗啊!
“公子,我们好意相邀,你不想去,拒绝就罢了,何必如此口出狂言?”
“正是如此,看公子一表人才,你可敢言明方才在船上所做何事?”
“前日我才见到蕊珠姑娘上了这艘画舫,莫非里面是姑娘不成?”
“”
蕊珠姑娘?小乔明白过来了。肯定又是商四那个混蛋,租什么船不好,偏偏挑这艘。
与此同时,正跟陆知非一起漫步长安城的商四大了个喷嚏,摸摸鼻子,道:“哪个小崽子又在背后骂我呢?”
商四不知道个中因果,他真的只是挑了一艘看起来最漂亮的而已。
陆知非便说道:“你的仇人还少吗?”
“话不能这么说。我的仇人是不少,可他们大多数人捆在一起都挠不破我一点皮,还能让我打他们一顿寻寻开心。可他们如果在背后骂我,害我打喷嚏,我却找不到罪魁祸首,这怎么能忍?”
陆知非:“”
大魔王的世界他不懂。
“嗳,看那儿。”商四的目光忽然又被一口井吸引了,“以前那里面住着一只蛤.蟆精,长得丑萌丑萌的,每天都藏在别人打水的水桶里出门,跟坐电梯似的。”
商四话音落下,水井里忽然跳出一只蛤.蟆,很无语地看着商四,“四爷,我还活着呢。”
“哟。”商四小小地惊讶了一下,这可真是马失前蹄。活得太久,导致他自己也理不太清自己的时间线了。
陆知非此时此刻并不想理会商四,甚至想装作不认识他——这人,活该被骂。
两人跟蛤.蟆精打了招呼,便在水井边稍事歇息。蛤.蟆精很疑惑他上个月才跟四爷打过招呼,怎么今天他就好像已经不记得了似的。不过想到四爷这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总是有自己的秘密的,蛤.蟆精也就释然了。
“据说柳妖看上了一个关外来的妖怪,要跟人走了。”蛤.蟆精住在水井里,总是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坊间八卦,有人类的,也有妖怪的。
“柳妖叫什么名字来着?”商四记不得了。
“叫蕊珠。”蛤.蟆精道:“别的妖都在劝她呢,长安多好啊,关外都是飞沙走石的。嫁得太远了,话都听不明白。还有朱衣巷的影妖,入宫做太监去了。”
“太监?”陆知非忍不住出声。
“是啊,反正影妖不分雌雄,没有那个啊。”蛤.蟆精热心地解释,“他就是仰慕那女皇帝,于是舍了道行化成人形做太监去了。”
陆知非:“”
“还有啊,前段时间长安闹鬼,每到子时便有女鬼提着灯笼在街上瞎转悠,一家家地敲门敲过去,讨一碗糖水喝。她喝了就会化成一滩水,平安无事。若是主人家不肯给,她便要杀人喝血呢。”
商四挑眉,“什么路子?”
“说是血魔,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天师啊道士什么的,可算降住了。”蛤.蟆精说起来还有点后怕,“当然了,若是四爷您在,那肯定用不着他们出手。”
商四乐了,“你倒是会拍马屁。”
蛤.蟆精谦虚地笑笑,继续给两人讲着长安的妖怪奇谈。
而另一边,被人坏了好事的小乔正在舌战群儒。论作诗能力,他一个生在民国的人肯定不能与面前这些人相比。但是他有瞿清衡这位满腹诗书的国文老师,论品鉴能力,他却有自信不比他们差。
再论口才,经历过民国动荡,又受过现代网络洗礼的小乔,无人能敌。
又是一阵激烈辩驳过后,小乔端起崇明递过来的茶小啜一口,而后抬眼扫过柳下诸人,一张嘴,轰杀四座,“简而言之就是——狗、屁、不、通。”
众人憋红了一张脸,急于驳斥,可经过方才那一番辩论他们的阵脚早就乱了,此刻说出来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哪能驳得倒小乔?
至于预想中的蕊珠姑娘为何变成了一个男人,他们也无暇思考了。
只有躲在柳树上的女子笑得很畅快,笑声化作柳叶声响。待人抬头去看,却又寻不见任何踪影。
这是谁呢?可不正是君子好逑的蕊珠么。只是她不曾想离开长安前还能见到这么有趣的一个小公子,长安长安,只盼明年今朝还能再相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