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护卫的长沙运粮船队当然很顺利的就赶到了祁阳,把粮草交割给了大营之后,仓景愉也赶紧进入祁阳城中,到花沙纳下榻的临时行辕拜见。
在行辕门口等了片刻时间,卫士出门宣布花沙纳召见,仓景愉忙装出一副关心紧张的模样,捧着送给花沙纳的药物进了行辕,然而令仓景愉颇为诧异的是,卫士并没有把他领进后院去探望卧病在床的花沙纳,而是把他领进了二堂等待。
“难道花老鞑子根本就不想见我?戴文节要摆谱装二总督?狗娘养的,等花老鞑子断了气,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威风?”
仓景愉腹诽着肯定要摆谱的戴文节的时候,后堂突然传来了制台大人升堂的呼喝声,两旁的卫士立即收腹挺胸,做好迎接准备,仓景愉则惊诧的抬起了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更加令仓景愉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传说中已经病得快要断气的花沙纳竟然穿着官服大步坐出后堂,到了二堂正中的座位上坐下,花沙纳的头号亲信戴文节则奸笑着站到了他的旁边。
“下官仓景愉,拜见制台大人。”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仓景愉赶紧跪下磕头,又很会拍马屁的恭喜花沙纳病情大为好转,谁曾想阿谀谄媚的言语,却换来了花沙纳的一声厉喝,“拿下!”
左右应诺,立即上前把仓景愉按住,手里还捧着药物的仓景愉魂飞魄散,赶紧大叫道:“花制台,下官犯了罪?为什么要拿下官?”
“为什么要拿你?”花沙纳冷笑,说道:“本官督师湖南以来,长沙府供应给前线的一万五千六百五十六石军粮中,有九千二百二十五石上好精米被你暗中偷卖,换成陈米老米供应前线,从中牟取暴利!你自己说,本官该不该拿你?!”
“冤枉,冤枉啊!”仓景愉放声惨叫,“花制台,这子虚乌有的事,你是听谁说的?下官没做过,没做过啊!”
“没做过?”花沙纳一听笑了,笑道:“不见棺材不落泪是不是?替你变卖军粮的那个师爷已经招了,口供在本官手里,替你把上好精米变成陈年老米的商号掌柜,也已经招了,口供同样在那里。这两个人,也已经在本官麾下戈什哈的保护和押解下,秘密离开了长沙,正在往祁阳赶来,要和他们当堂对质的话,本官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说罢,花沙纳向旁边的戴文节一努嘴,戴文节会意,笑嘻嘻的拿出了两份签字画押的口供,走到仓景愉面前出示,结果看到了那两份口供之后,仓景愉也当场就尿了裤裆,赶紧拼命的磕头求饶,“制台大人饶命,制台大人饶命,下官该死,下官该死,求制台大人高抬贵手,饶下官一条狗命。”
“饶你一命,当然可以。”花沙纳忽然放缓了口气,微笑说道:“只要你老实替本官做些事,本官当然网开一面,饶你一命。”
“请制台大人吩咐,下官一定尽力而为,尽力而为。”仓景愉赶紧磕头答应。
“很容易的事,把你这两年向文格行了多少贿,送了多少礼,如实交代就行了。”花沙纳轻描淡写的说道:“对了,老夫还知道,你在兼管湖南铸钱局的期间,把铜钱的黄铜成色减了一半牟取暴利,文格也有在其中参与,把这事老实交代,也顺便交出湖南铸钱局的密帐,老夫就饶你不死。”
仓景愉全身颤抖了,也终于明白花沙纳为什么这样煞费苦心的诱捕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五品知府了——从自己身上打开缺口,收拾文格!
等了片刻不见仓景愉开口,花沙纳又问道:“怎么?不想活了?想宁可死你一个,也要保住你的主子文格?”
“制台大人,不是下官想死,是下官说了,也是必死无疑啊。”仓景愉直接哭出了声音,连连磕头。
“知道,在这些事上,你也不干净,老实交代了同样是死路一条。”花沙纳微笑说道:“可老夫可以担保你不死,老夫可以上折子为你求情,求皇上念在你揭发有功的份上,饶你一命,赦你不死。”
“刑部的汉尚书赵光,满尚书麟魁,也都是老夫在京城时的故交,关系还相当不错,不看僧面看佛面,老夫开了口,他们在给你议罪的时候,自然会对你手下留情。军机处的那几位中堂和你无冤无仇,当然也不会为了整你故意和刑部顶着干。”
仓景愉颤抖着心中犹豫,可还是不敢开口出卖主子文格,也不敢完全相信花沙纳的承诺——这些大人物说话,可没几个是真正会算话的。
“还是不肯说?”花沙纳又微笑说道:“行啊,如果你以为保住文格就可以保住你,那你就试一试。当今天下,惟以剿平长毛匪患最为大,老夫把你贪污军粮的事如实上奏,你看皇上震怒之下,文格有没有本事能保住你的脑袋?”
说到这,素来温和的花沙纳难得狰狞一笑,又说道:“还有,为了感谢你让老夫此番徒劳无功,到了那时候,本官还要给赵光和麟魁打个招呼,叫他们下手狠点,除了砍你的脑袋之外,还要把你的全家发配到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遇赦不赦!”
“仓大人,你的两个女儿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三岁,你不想让她们过上天天做新娘,夜夜换新郎的日子吧?说句不雅的话,她们的娘亲,恐怕也要在一个炕上和她们一起侍侯男人,无数个男人!”
听了花老狐狸这番阴损狠毒的言语,已经尿了裤裆的仓景愉彻底崩溃,瘫在地上号啕大哭,“制台大人饶命,制台大人饶命,下官招,下官什么都招……!”
…………
足以直接扳倒文格的证据终于拿到手了,然而仓景愉被押下堂去了以后,花沙纳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相反还敲起了二郎腿眺望着堂外的天空若有所思,旁边的戴文节见了奇怪,便问道:“毓仲,怎么了?事得手了还不开心,担心还是扳不倒文格?”
“不是,皇上在批复我的密折上已经明白说了,只要拿到真凭实据,他必动文格。”
花沙纳摇头,说道:“老夫在想慰亭,琢磨关于他的事。文节,你说这次慰亭上折子请求和文格互换职位,是真的关心老夫?还是别有所图?”
“应该是两者都有之。”戴文节如实答道:“吴抚台垂涎兵权,当然想讨好皇上和朝廷,乘机争取接任湖广总督的机会。但我看得出来,吴抚台也是真心的尊敬你,不然的话,以他的手腕和靠山,想摆脱你的束缚强行掌兵,也不是没有办法。”
花沙纳不吭声,又沉默了许久后,花沙纳突然叹了口气,苦笑说道:“文节,敢不敢和我打个赌?如果慰亭知道了老夫其实病情已经大为好转后,送来的第一道公文就是借口皇上批准他购买三条大火轮船,要求再次扩建抚标?如果不是,老夫把心爱那幅宋代名画《墨竹图》输给你,如果是,你只要把你家传那幅前朝的《雪村访友图》输给我就行。”
“不赌!必输的事,我才没那么傻,把《雪村访友图》白送给你!”
戴文节断然摇头,又好奇问道:“毓仲,那你这次答不答应?”
花沙纳不答,只是又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慰亭若真无异心,必为我大清江山的栋梁砥柱,再造社稷的千古名臣,如若不然,老夫就是大清朝廷的千古罪人,注定要遗臭万年啊。”
言罢,一直在强撑的花沙纳又觉得两侧额角疼痛欲炸,天旋地转,好半天都缓不过气来。(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