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冰和方青梅进了梅园,里头几个下人忙忙碌碌,是周寒正安排着打点行装,见方青梅和周冰一起进来,先问道:
“小宝怎么样了?”
“他身体底子好,没什么大碍了。”周冰看看院子里的箱子,“不必带这么多东西。我已经写信嘱咐京城别院的周平,让他该置办的都提前置办好。你们轻车简从就好。”
“好。”周寒点头,看向方青梅,“进京的事,我刚才已经分别禀告过父亲和祖母母亲了。你也再去跟祖母和母亲说说话,道个别吧。”
方青梅听了,便乖乖出了门。
周冰看看周寒,开门见山道:
“京城的人事你本来就比我熟悉,也不用我多说什么吧。”
周寒点点头:
“你放心吧。”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官场的事,你比我懂得多。”两人进了书房,周冰坐在桌前,自己倒了杯茶,“倒是有句话,我得嘱咐嘱咐你。祖母,父亲,母亲,你嫂子和我,还有小宝,都觉得方姑娘做周家二少奶奶,是再好不过的事。正好趁着出这趟远门,你们把话说开,就不要闹别扭了。”
周寒不语,许久才道:
“大哥,我之前已经许诺于令姑娘了。况且——”
周冰皱起浓眉,有些生气的打断他:
“你怎么非要在这事上钻牛角尖呢?那个令晚秋,你提都不要再提了!”
说完起身就要走。
“等一等,大哥。”周寒喊住他,慢慢走上前,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白玉菩萨递到周冰手里,“这是我小时候生病,祖父带我去庙里求摩云大师开过光的。你给小宝戴上吧,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小宝平安无事度过一劫的。”
周冰伸手接过去,用拇指一下一下摩挲着,站在原地不动。周寒站在他身后,忽然抬手轻轻扯一扯他的袖子,低声道:
“大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半分。”
周冰身形动作一僵。
周寒叹道:
“你也不要再怪你自己了。出意外,是因为我不小心;这半年不碰千里,是我越不过心里那道坎。但我从来没怪过千里,更没怪过你,千里仍是匹好马,你仍是我最敬爱的大哥。你也不要因为内疚一直为我费心操持。我想要什么,会自己拿主意的。”
房里安静了许久。
周冰许久没有做声,最后转过身拍拍周寒肩膀:
“我明白了。小宝病着,到时候我就不送你们了,记得一路小心,有事打发人送信回来。”
然后便转身,大跨步的出去了。
去京城这一路,随行的除了小海小莫,还有长寿和陈方。
话说陈方接到方青梅的信,得知方青梅与周二公子和离,一时心急如焚往扬州赶,谁知路上遇到大雨,被耽误了几天,直到周寒和方青梅临行前一天才赶到扬州。幸亏他为人稳重,先托人打探消息,得知周二公子被打的传闻,又听说与新婚妻子十分和睦,便直接上周府去见方青梅。
方青梅把之前发生的事情细细跟他说了一遍,陈方听了,倒不像长寿那样哭哭啼啼,思忖片刻:
“我倒觉得小姐做得好,不卑不亢。只是事到如今,咱们要仰仗周家的事还多,只能先委屈小姐在周家屈就了。等老爷夫人和大少爷的事有眉目了,小姐和周二公子的婚事再做打算。”
商议定了,一行人辞别扬州,便急急往京城赶路。
才从京城到扬州不到一个月,又要从扬州回京城。
方青梅在马车上不由跟周寒感叹:
“这两个月走的路,比我半辈子走的都多了。”
周寒看着手中的书册,目不转睛笑道:
“还半辈子呢。你这才多大年纪,就说得上半辈子了?”
这马车布置的十分舒服,座位中间的小桌下面有抽屉,有笔墨纸砚,点心酒菜,棋盘棋子,一应俱全。方青梅知道周家有钱,但看到这马车,才深切体会到周家确实有钱。外头看着平常无奇,里头却宽敞舒适,地上铺的西域风格的羊毛毯子,座上靠的双面刺绣的绸缎垫子,马车顶上悬的琉璃八角灯,小桌抽屉里用木槽固定的青花瓷,无一不精致周到。此刻已经出了扬州城半天,周寒就靠在竹席软垫上,一边看着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来的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说话。
方青梅坐在窗口,不服气的回道:
“你别看不起我。我走过的地方肯定比你远,小时候就一路从关外走到京城呢。你肯定也没去过关外吧?”
周寒听到这话,放下手中书册:
“倒真没去过。你那时候多大?”
“刚七岁吧。”方青梅想起小时候,心情忽然有些惆怅,“那时候入京,真是满心的惴惴不安……我爹头七刚过,我在灵前跪了七天,第八天时候,父亲派陈叔去接我入京,我就跟着他上路了。一路上明明心里怕的不行,又不想露怯,还在陈叔面前装作天不怕地不怕一样。现在想想,小时候真是够傻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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