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走到宫门前的和龄意识到不远处泊熹的视线,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目光却紧跟着留意到了他身侧仿佛形影不离的仪嘉帝姬。
和龄抿抿嘴,没什么可说的,横竖人家是未来的驸马爷,是帝姬相中的好郎君,他们再腻在一处也不干她的事才对。做人就是要有自知之明。
她不想自己走路一瘸一拐的被泊熹看到了笑话,但守着宫里规矩,不能对那边身着四爪暗龙纹服饰的男子视作不见。
和龄虽然不晓得那位是谁,可从服饰上的龙纹依稀能判别出那至少是一位王爷,不然既然出现在坤宁宫这儿的话,是太子也不一定。
她忍着膝盖上的钝痛走近几步福了福,因每走一步都能牵扯到膝盖,所以尽到礼数就打算折身走了。
和龄距离太子姬溱还是有相当一段距离的,泊熹见她走过来,一时反倒忽略了和龄有可能受了委屈受伤了这茬儿,他不着痕迹地瞥了太子一眼,皇后至今都不曾注意到和龄的存在,这样的进度发展委实是太慢了些,而今歪打正着和龄能够这样纤毫毕现地出现在姬溱跟前,似乎… …也不错。
姬溱瞧清和龄后的反应果然很微妙。
他目光锁在那张面容上,转而又看向身后樊贵妃所出的仪嘉帝姬,再要细琢磨和龄时她却已经不见了。
姬溱未免扫兴,扫了扫袖子望向萧泽,道:“可觉得那宫女的长相蹊跷么?”
萧泽哪里会注意到和龄和仪嘉帝姬那朦胧的相似之处,他只在心下怀疑是太子殿下看和龄好看也瞧上了她,因而撇嘴道:“净澜不懂殿下的意思。不过么,这小宫女儿长相不赖是真的!皇宫真是块养人的风水宝地,一个小宫女儿也出落得如斯——”
泊熹听得眉头越皱越紧,连掩饰都顾不得了。
萧泽差点刹不住话头,平日里私下同太子两个因相熟,他说话习惯了嘴上没个把门的,这个年纪如狼似虎的,爷们儿间讨论女人不稀奇。
他是被边上仪嘉帝姬的眼神弄得不好意思了才停了口,这么一看,现下倒发觉这位帝姬这两年长开了,到底是到了该招驸马的年纪,小巧的一张鹅蛋脸姣美可人,还蛮俊俏。
然而同刚儿那叫和龄的小宫女儿一比,竟然立时便落了下乘。所以说啊,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抛,这话是有道理的。
姬溱没能从萧泽那儿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只是自己忍不住若有所思:那样的脸模样竟然还是母后宫中的宫婢,难道是母后特为从民间找来对付樊氏的?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樊贵妃为人嚣张跋扈不知收敛,并不把母后放在眼里,母后这是布下了棋子?看来还是得得空了问上一句。
不一时姬溱和萧泽就一同离去了,树下只剩下了泊熹和仪嘉帝姬。仪嘉帝姬正待开口,泊熹却先一步向她作礼,尔后道:“微臣先行一步。”
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她就走了,胸臆里一片冰凉。目下太子已经注意到了和龄,想必不用多久皇后也会知道有她这么一个存在了。
和龄,你可不要怪我。
流离失所有什么好,莫不如回到你原先的金丝鸟笼子里做你快活无忧的帝姬。
他把手按在绣春刀上,骨节突出,隐隐翻出青白之色。他会帮她的,帮助她为母报仇扳倒樊贵妃。
他们之间也只有这一点并不矛盾吧,这之后…万里河山他要,江山社稷他要,甚至是她… …
也、要、么?
泊熹重重地捏起了拳头,他眸中带出一抹厌恶的神色。姬姓女,姬氏!他是疯了才会迎娶姬姓女子!
再一次把自己逼入思维的死胡同里,泊熹偏执的时候恨不能把姬姓皇室所有人全部填进坑里活埋了,以祭他闻人氏地底下数不尽的亡灵。
这人世间的道理就是这般的,欠下的债,总没有拖欠着不归还的道理。和龄也不例外,她身上流着姬皇室的血,他对她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是她欠他的。
*
泊熹不知不觉就从角门走走绕绕到了和龄现今住的屋子前,这会儿安侬还在外头当着差,别的宫人也都忙着,这座小跨院里一时竟无人。
他脚下不费力气轻轻一踹便把门弄开了,其实也是原本门就没上锁的缘故。
屋子里寂然无声,只有靴子与地面摩擦产生的“踏踏”声响,他凭着感觉,闭眼闻了闻,轻易就在两边不同的床里做了选择———找着了每晚和龄睡的床。
站在床前呆头鹅似的出了一阵神,院子里的蝉鸣声透过门窗的缝隙争先恐后从外涌进来,泊熹侧了侧头,只觉心下安宁,他撩开碧色的床帐把半边身子探了进去,床里薄薄的被子整齐地叠放在顶里边,眼前浮现出了和龄平日起居坐卧的模样。
他觉得自己是魔症了,大抵是心里感到疲倦,叹口气,脱了鞋,掀开床帐子平躺了上去。
耳边蝉鸣不息,鼻端充盈着床榻主人馨馨的少女香气,他是真的有点困倦了,抬起一只手臂遮在了眼睛上。该怎么看待和龄成了他眼下越不过去的难题,他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也不认为自己是喜欢和龄了,这么些年见过的女人何其之多,难道会被她一个姬姓的黄毛丫头捆住手脚?
正惘惘想着,睡意逐渐像海潮一般袭来,泊熹动了动,忽然感觉到枕头下放着什么物件儿。
他睡意立时消了不少,爬起来盯着小小的绣着桃花的枕头瞧了一会儿,没有经过太久的思想挣扎,他把枕头掀开来。
眼前出现的东西多少让他有些失望,只当什么宝贝呢,原来是一只钱袋子,还有几颗银锞子… …
突然,一张折叠起来的宣纸映入眼帘,泊熹挑起了一边眉毛,他是知道和龄不认字儿的,那为何要放一张纸在枕头底下?她有什么秘密?
泊熹怀着复杂的心情打开了浅黄色的宣纸,纸张的边角泛皱,折了一道边儿,他用手指拨开了,目光这才向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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