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然不见踪影嘛!还是回去吧!
从山寺门前望出去,夜色中的峦峰黑黢黢,模模糊糊地连成一片;森林幽深,仿佛异兽望不见底的大口,择人而噬。
遍寻未果的侍女努力说服自己回头,此时才发现,原本跟在身侧的少纳言乳母和小侍女犬君,也神秘地消失不见。
她因此更加魂飞魄散,一面心急火燎地往回赶,一面抑制不住地,在脑海中回忆起许许多多有关妖魔鬼怪生啖活人的传说。
——也许那两人先回房间去了?
可是房间里只剩下另一个同伴,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
——难道是另一个受害者?或者挨近前去时,会出现一张异变出来的阔嘴,布满尖利的牙齿?
唯一的幸存者,胆战心惊地慢慢挪过去,才发现此人不过是在无心无思地睡着。
她赶紧摇醒了她,抖抖索索地把另三人神秘失踪的事情和盘托了出来。其中夹杂无数主观的臆想和推断,成功地把恐惧的气氛传染扩大了开来。
两人靠在一起,不敢入睡,听着不远处的山林间如鬼叫般的夜枭嘶鸣,好不容易睁着眼熬到了天亮。来不及告别和道谢,她们飞也似屁滚尿流地跑回了兵部卿亲王府上。
“……夫人,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实在是太邪门了!……”
“哦?我偏偏不信这邪!”
正夫人精心修理过的眉毛一竖,好似两个蚕豆般的逗点。她冷笑一声,拍手唤来奴仆,把不断告饶的废物手下拖出去严惩不贷。
她满脸阴沉地思忖着:一定与北山山寺担任主持的老秃驴有关!是让那个僧都与那小杂种有着亲缘关系呢?真是个赔钱货!
“夫人,新近请来一个地方上的名医。”
除了平安京以外的乡下地界,还有什么好医者吗?算了,病急之时难免乱投医。
“请去给两位少爷和小姐瞧一瞧身子吧!……找人到北山山寺去‘谈一谈’!”
……
“所以说请不要一再来骚扰了!此处乃佛门重地,尔等纠缠不休,难道不怕扰了神佛的清静,为自身招来孽障的果报吗?”
沙弥和比丘们坚守着寺门,不允许明显前来找茬的恶仆入内。
兵部卿亲王府上的仆从道:“我家的人在你们这里失踪,夫人只想请主事的僧都前去商议一番。”
年轻的和尚们彼此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你们家没看住人,赖给我们做什么!”
一个相貌清秀、行事稳重的僧侣越众而出,行了个僧礼,颂声佛号庄严道:“大师父此前得蒙了悟,早已经外出游历四方,寻找机缘去了。目前并不在寺内,众位请回吧。”
沉重的山门重重地合上了,将一切恶意窥视的目光尽皆隔绝在外。
“师父,已经将歹徒都赶走了。”清秀的僧人走进正殿角落里的一间密室。眼前赫然是“外出游历,不在寺内”的僧都。
僧都坐在蒲团上,捻动了一粒佛珠,睁开眼愧疚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如此这般,真是难为你了。”
年轻人双眼满含孺慕之情,轻轻摇了摇头。
僧都目光落在眼前的矮几上,故世的妹妹尼僧老夫人的遗物,除了一串常年摩挲得发亮的佛珠,就只有那个名为紫的孩子了。
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尼僧老夫人不愿意将孩子托付给源氏公子,但当光君上门来求助和陈情时,他终究不能拒绝,毕竟光君比孩子的父亲还更加尽责和称职的样子。也许已经违背了亡者的意愿了吧……
他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此番抉择,对那孩子来说,究竟是福是祸。”
……
源氏公子光君的私邸二条院。
占地广阔的庭院之中草木花卉,因为经历薄霜,或深或浅的改变了色泽,仿佛镶嵌上了精美的边框,一如图画中一般明丽。铺路的石子,细腻圆润,犹如宝玉一般。
容貌姣好的侍女们,身着鲜艳美丽的体面衣裙,在花木间、回廊中,络绎不绝地穿梭来去。帘幕外垂落的薄绢因风扰动,漾起细细的波纹;室内错落有致的屏风之上,描绘的图画鲜活,题写的笔触风流。
一切事物,十分有趣,此前从未见过。这般高贵优雅、富丽奢华,简直犹如遥远的大陆之上,那个传说中仙境一般的强大帝国中的景象。
“不论多少次,就是看不厌呐!”
小侍女犬君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几拜:“这下子可是,一跤跌在蜜罐里了!”年纪尚小的丫头,做这种动作,显得愈发滑稽。
少纳言乳母微笑着,摸了摸她头顶不再因为缺乏营养而如枯草般的头发:“吃得你都圆起来了。”
犬君不在意被善意的调笑,只是瞪大了眼睛认真道:“但愿小`♂姐能和公子长长久久!我可以在神佛面前发下宏愿,立起长生牌位,每日参拜啊”
听到这里,少纳言乳母有点担忧得看了看内间。
公子今日进宫去工作了。小紫就不愿出房门,甚至连起床都恹恹,只有等光君回来时才出来迎接,毫不吝惜展露笑颜。
说起来,刚刚抵达这里的那一天,因为牛车比不上骏马的神速,所以她到达时,公子已经牵着小紫一同进入西殿內共寝了。虽说只是形式而已,她没有在一旁守护,总觉得心中发慌。
照理,那两人之间应该不至于产生什么龃龉才对吧!
小紫俯卧在寝台内,面朝里,轻轻抚摸着手中的“光君玩偶”。自从被接来这里,玩偶的衣服也是量身定做,应有尽有,每一天都可以根据光君本人的着装,细心的调整自己的装扮。
今天光君哥哥穿的是符合自己官位品级的官服。还是那么好看呢。
可是他心中存着心事,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刚来那天晚上的事情。
……
回二条院的途中,骑着马,在山道上可以奔跑,进了城门却只能慢下速度。
光君敲开了刻意留着的后门,把小紫从马背上接下来,牵着他,打算直接到准备好迎接贵客的西殿去。
路中遇到一个资历颇长的侍女提着小君一边的胳膊,愤愤不平地向公子行了礼。
光君不明就里,只看见小君低着头蔫搭搭的,就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侍女姐姐皱着眉嫌恶道:“今日妾身在外侧殿值夜,只看见这小子蹲在树下鬼鬼祟祟,近前一观,才发现——”她拎起了小君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臂。
光君立即将小紫的头按在自己怀里,好似看见了什么不适合给他看的东西。
小紫的身高已经成长到不太适合小鸟依人了,但他依旧温顺地俯靠在光君颈窝里,贪婪地呼吸着那个人的气息。面颊所贴着的白皙细腻的颈项,其下的血脉沉着的跳动着。
侍女姐姐还在控诉着:“您看!简直是在造孽啊!他绑死了老鼠的嘴巴,活生生把皮给扒掉了……”
小君也不敢抬头看公子。他本人并不把这种当回事,但是别人似乎觉得很不得了的样子,那么那个人会不会也……?
光君皱着眉看着:血糊糊,光溜溜,奄奄一息地扭动着……没有皮的老鼠。
他想到前段时间,小君的姐姐空蝉跟随老年夫君伊豫介赶赴地方上任时,特意递了长信来叮嘱和交代弟弟,并且瞒着小君给光君也递了一张简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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