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周暄而言,泛舟湖上的诱惑固然很大。但若因此而有可能使她陷入未知的境地的话,再大的诱惑也都算不得什么了。
她略一思忖,只说自己畏水,不愿随众人前去。
旁人只当她晕船,也不以为意,虽遗憾,却不强求。
杨氏不知女儿何故如此,却知晓女儿秉性。这中间或有古怪。她扫了女儿一眼,暗暗记下此事,却并不即刻询问。
陈苑原本还想着跟周暄把臂同游,不想她竟然连小舟不敢上,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姓周之人,还怕舟!”
周暄一笑,随口应道:“照这样说,你这姓陈的,就不该往船上去!”
——时人乘船出海,谨慎起见,从不说与“沉”同音的字,便是姓陈,也只说是“耳东”。
陈苑脸色变了一变:“小声些,阿芸也姓陈呢。”
——说姓陈的不该上船,是否也包括了元敏郡主陈芸?周暄这话,当着她的面,说说也就罢了,不过是表姐妹说笑。若被有心人听去大做文章,可就十分地不妙了。
她语气恶劣了些,但周暄知她好意,拉了她的手,笑道:“好姐姐,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再不说了。”
陈苑在旁人的催促下登舟。
周暄再三叮嘱她,注意安全。
陈苑摆了摆手,暗笑她胆小,但到底是在欣赏风光之余,分外小心。
周暄瞧着湖中舟上的众多贵女贵妇,不知怎的,竟想起赛龙舟来。本是闺中女子的雅事,她这么一联想,风格韵味全变了。
众女在湖上玩儿得畅快,周暄瞧了一会儿,估计她们短期内不会回还,自己在这儿也无趣,便转身离开此地,欲回香雪厅。
周暄沿着来时的路,慢悠悠回到厅中。出乎意料的是,并非所有人都去游湖了,香雪厅中仍有三三两两的女眷。
瞧见她,林樾溪双眼亮晶晶的,招手唤道:“暄暄,这边来!”
这一声“暄暄”教周暄有些不自在。以前从未有人这般称呼过她。她深吸了口气,向林樾溪走过去。
母亲和姐姐都不在身边,林樾溪似乎更自如了些,主动与周暄交谈,偶尔显示出一些符合她年龄的天真。
是呢,她还是个不满十二岁的小姑娘。
周暄对她渐渐多了些怜爱。待要与她再说会子话,却突闻外面乱糟糟的,竟是去泛舟的人回来了。
她们回来的时刻,远比周暄预计的要早很多。
这些平日里说话轻声细语,吵架都要拐几个弯儿的贵妇们,一个个脸色煞白,议论纷纷,想来是方才的事吓到了她们。
周暄根据她们的话,猜测出了事情的大概。
万安伯的夫人钟氏落水了,万安伯的长女当场晕了过去。众女手足无措……
还是周暄的母亲杨氏撑船赶到,厉声让钟氏抓住船桨,众人合力将钟氏拉了上来。
钟氏感激杨氏,若非杨氏出手及时,只怕她浑身湿透的模样,就要被闻讯赶来的男宾给瞧见了。她虽然不是顶在乎这些,但是朱皇后几次三番强调规矩礼数,林樾蓉又与她素来不和睦,焉知不会拿此事来恶心她?
——方才她莫名落水,她就觉得有古怪,偏生她刚一落水,林樾蓉就晕倒了。说她落水跟林樾蓉没关系,谁信呢?
长公主神色难看,也没了游湖的兴致,教人将船靠岸,她安抚众人几句,教丫鬟带钟氏去更衣,又命人请大夫给林樾蓉看病。复又感谢杨氏出手果断。
如此这般都安排好,长公主率先离开此地。
长公主离去,旁人自然也不可能在此长期逗留,也就纷纷回了香雪厅。
陈苑抓着周暄的手,惊叹道:“我不知道,大舅母力气那么大!反应也快!我当时还在发愣呢……”
她神情激动,没留神,一旁的林樾溪脸色惨白,身子发颤。
周暄暗暗叹了口气,轻声安慰:“别担心了,人没事就好。”
林樾溪一声不吭,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任凭周暄安慰,她也不说话。
少时,钟氏进来,已换了衣衫,发髻也重新梳过。她面上已不见慌乱之色,除脸色差些,其余与往常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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