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选在那建一座园子送你,是因为你的表兄叶家和已故嫂嫂王家都在洛州。”看李锦宜一脸疑惑,璃雅解释道:“靖远侯的岳丈虽然把产业陆续做到了京城,他的妻舅王紫阳更是在京城人脉广阔,但王家的根基终究还是在洛州;你母亲是从洛州叶家嫁过来的,叶家在洛州可是与王家齐名的显赫家族。靖远侯应是打算与这两家中的一家联姻,所以在洛州早早就为你筹备嫁妆,可惜自从两年前你偶遇当今皇上,便再也不肯多看其他男子一眼。靖远侯拗不过你,只得答应当时还是福王的皇上,助他登基与制衡司马贺,最重要的还是守护着你,所以才从江南回到京城这个大染缸中搅弄风云。”
李锦宜怔怔的望着水面,心中汹涌翻腾,璃雅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
“靖远侯少时所建的薄云山书院,本意是为了搜求遗书、辨明典章,间或与文人谈诗,与侠士论剑,那是何等快意。而自从你决议嫁给皇上后,薄云山书院这两年开始变得与官办书院没什么区别,成了靖远侯培养门生扩大势力的地方,这样的情状你以为是他的本意么?为了你的如意郎君,你的兄长究竟付出了多少你当真知道么?他这次进宫看过你,回去就会筹划如何营救。若我是靖远侯,下一步便除掉司马贺一党,来个釜底抽薪,把淑妃的靠山直接拔掉,淑妃就算死不了,以后也再不能翻出什么花来。只要司马贺倒台,无论你是否做过毒害龙裔的事,靖远侯都能想办法翻案。但你若现在就死了,淑妃会说你是畏罪自杀,这个罪名可就成了李家耻辱的印记,再也洗不掉了,你,还想死么?”
李锦宜震惊的看着璃雅,放佛第一天见到她般:“你若身为男儿,投身庙堂疆场,何愁不能建功立业。”
璃雅笑道:“若我身为男儿,那你兄长该头疼了,整日只会绞尽脑汁的想,魏国有我这般英雄人物,何时才能助皇上踏平草原一统天下呢?”
李锦宜面色也放缓下来:“是啊,还好你是女子,还嫁到了我们大周,任你天大本事,以后也只能在这高墙里转了。不过,即使是后宫这一方高墙,你能混的出人头地,也不枉此生了。”
璃雅看着李锦宜,半开玩笑的试探道:“如果我日后真在这后宫出人头地了,甚至取代了淑妃和姐姐你曾经的地位,姐姐会嫉妒么?”
在夏日艳阳下,李锦宜身上的水迹逐渐消散,鬓发凌乱衣衫褶皱,却仍掩不住她周身的华贵典雅,清冷的眼眸略过远处巍峨殿宇,落在璃雅身上化为后宫几缺的诚挚:“若你今日所说与兄长所谋相印证,兄长定然引你为知己,他的知己便是我的知己。如今我对皇上已没有了念想,只求不再连累李家百年声誉,以后能不能出掖庭我都不会在意,更遑论谁是淑妃,谁做皇后。只是——”她盯着璃雅:“你说这句话,可是真想登那皇后之位?”
璃雅忙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哪敢有那种非分之想,不过确实想吸引皇上注意,在他心里占足够的分量,这样才能让他看在我的面子上帮我六哥。”
李锦宜沉默许久,忽然轻笑出来:“这恐怕就是你进宫的目的吧?初次相识你就能这样坦诚,将你的野心告知于我,那我岂能不帮助于你。其实做皇后对你来说并非什么非分之想,你家世并不差,又足智多谋,虽称不上绝色,但也绝不平庸,入主中宫应算不上难事。我在这宫里也略有些人脉,若有需要的地方,派人直接找莺儿就可以。只是切记,帝王无心,你们各取所需,万勿生出其他念想,否则最后只能像我这样,作践了自己,牵连了家人。”
璃雅此来本就别有用心,但事到眼前,李锦宜的诚恳却让她羞愧起来,当下双手交叉抱于胸前躬身弯腰,以魏国最大的礼仪来感谢她,并从颈间摘下一个坠着鹰饰的金项圈:“在我们斡尔朵,女孩子都是把身上最珍视的东西送给最好的姐妹,这个项圈算不上贵重,却是我阿娘留给我的,眼下是我身上最宝贝的东西了。我在斡尔朵王帐时有许多亲姐妹,但她们瞧不起我阿娘,连带着也瞧不起我,后来随六哥去邺城,身边除了几个小丫头外都是男子,以至于到现在还没有一个真正的姐妹,幸好在这里遇到了姐姐,希望姐姐不要嫌弃。”说着把项圈递给锦宜。
这次倒是轮到李锦宜惭愧起来,想自己从小相交的女子不是骄矜就是任性的大家小姐,何曾见过璃雅这等赤诚爽快之人,于是从头上拔下那对白玉梅花钿子放在璃雅手上:“我如今戴罪之身,身上也没别的好东西,你就暂且收下这对钿子吧。”说完嫣然一笑,这是璃雅第一次见她这样真情流露的笑容,有若芙蓉绽放,光彩照人,融化了璃雅进宫以来一直笼罩的孤寂和无助,直到很多年后她都无法忘记,在庆隆二年这个艳阳高照的仲夏里,她结识了生平第一个挚友,并因此改变了今后的人生。